那人道:“草民是来陛下身边,做小人的。”
嬴政挑眉,略带些疑惑的“哦”了一声。
那人又叩首道:“当今圣明天子,泽被四方,尧舜在世——如此英明之主,身边怎么能没有小人?草民不才,愿为天子门下牛马走!”
饶是嬴政,听罢这一席话也不禁有些怔神,转而会意,赞赏之情油然而生,语气不免稍见和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草民姓曹,单名一个阳字。”
嬴政道:“朕听你言行,并非无能之辈,何以沦落至此?”
曹阳遂郑重拜道:“陛下岂不闻用之则如龙,不用则如虫?非草民得其能,是适逢明君,得其时而已!”
朱元璋“哟呵”一声:“年轻人很上道啊!”
王越一边擦汗一边在肚子里腹诽:我擦,这家伙比我还能舔啊!
嬴政欣赏他的机变,也欣赏他的识趣,更欣赏他看透时局的聪敏。
天子身边,怎么能没有小人?
总要有人在黑暗中为天子奔走,扫清阴诡之人的同时充当一下阴诡之人。
这种事不能交付到朝臣手里,他们会搬出圣贤之道和祖宗之法跟天子**互骂。
也不能让后妃和内侍来做,他们的生存区域已经决定了他们的作用范围。
能干这事儿的,只有口蜜腹剑、蒙蔽圣德天子的小人。
嬴政欣然颔首:“你觉得,朕该给你个什么官职才好?”
曹阳听得心头一动,下意识就想说“万般皆是天子所赐,不敢攀求”,只是转而想起自己入殿以来所见到的天子,暗暗揣度其心,终于又拜道:“草民斗胆,敢请人黑衣卫为一小吏,与陛下分忧!”
“很好。”嬴政欣慰于他的选择:“好好做事,不要叫朕失望。”
正待令人将他带去内卫统领柴同甫处去,却见曹阳又一叩首,恭敬道:“陛下恕罪,臣另有一事相求。”
嬴政目光微顿,语气却仍旧平和:“讲。”
曹阳遂道:“臣家中尚有老母,托养于王令君门下,今请陛下恩准,许臣将其接回安养,否则来日王令君若行不法之事,或以举荐之恩威逼,或以老母安危威胁于臣,臣为之奈何?”
又说:“他今日能打着叫陛下听小民一叙民间事的幌子入宫献美,来日未必做不出别的奸臣行径,臣不得不防!”
被背刺的王越:“……”
王越:“蛤????”
我敲你妈,一整个蚌埠住了!
天杀的反骨仔!!!
嬴政也是一顿,方才继续道:“准。”
王越额头上青筋又是一抽。
于是此事就此敲定。
两位尚书仆射平白看了场戏,在御书房内不好显露,等到出了门,走出去老远,终于大笑出声。
董昌时道:“难得见王越吃瘪,哈哈哈哈!”
冯明达也是发笑,笑完神色又逐渐肃然起来,目视着曹阳离去的背影,轻轻道:“是个很有心思的年轻人啊。”
董昌时道:“他本就是来做独臣的,担着王越引荐的名头反倒不好,如此在陛下面前攀扯清楚了,日后做事反倒干净。”
时值夏初,空气潮湿燥热,天空之中阴云密布,隐约有雷鸣声入耳,不多时,如丝细雨面面落下。
回过头去,望着这九重宫阙,冯明达心头忽然浮上一层阴翳:“这样一个人,进了黑衣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