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显然没料到儿子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气势已然弱了三分:“你,你这是……”
许景亨也没料到,看一副自家主公已经脱了外袍分分钟就要去领罚的样子,赶忙上前保住他:“不至于不至于!”
他在旁打了个圆场,李老夫人勉强找了个台阶,赶忙顺势下了:“大郎,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一个天生残缺的丫头,搅弄的自家人仰马翻。”
说到这儿,她强行挤出一点慈爱的神情来,看向骤然遭逢大变、神色惊慌的李方妍:“小六啊,从前是他们不对,没尽到自家骨肉的情分,今天我做主叫他们给你磕个头,赔礼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怎么样?”
李方妍神情呆呆的,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又有些惧怕这位祖母,下意识去看陪伴自己最久的南婆婆,希望她能够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李老夫人强行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没有出声催促。
李元达竟也没有阻拦。
李老夫人和那几位要受刑的公子小姐瞧见,便更觉得事情有了缓冲,胸腔内那颗忐忑惶恐的心,总算稍稍平静了几分。
南婆婆一直以来都很想替六小姐寻一条出路。
她曾经蒙受过六小姐生母的恩惠,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在照顾着这个孩子,可她毕竟老了,而六小姐还很年轻。
今日节度使大人问起六小姐来,要为其主持公道,南婆婆是很高兴的,只是闹到如今这地步,却极大的出乎了她的预料。
在李家得罪李老夫人,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曹夫人只是节度使的妻室,有可能会被休弃,可李老夫人,却是节度使的生母,他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庶女,赶走自己的生身母亲吗?
南婆婆只能握住六小姐的手,宽抚似的朝她点了点头。
能有现在的结果,她已经很满足了。
李方妍看懂了南婆婆的神色,随即温顺的点了点头。
李老夫人实在大松口气,赶忙示意那几个被提溜出去的孙子孙女们:“还不快去给你们六妹妹赔礼道歉?!”
那几人甚至于都不敢看父亲的脸色,脚下飞快上前几步,扑倒在李方妍脚下,或者流着眼泪,或者满面戚容,不知是真情亦或者假意的为过往之事向她赔罪。
李方妍有些害怕她们,满脸的局促和不安,好歹叫南婆婆和吉祥拉着,才没能马上逃到角落里去。
李老夫人的目光却没有放在她身上,而是看着儿子,有些不悦,又有些释然的道:“大郎,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李元达没说“满意”,当然也没说“不满意”,甚至于他没有看向李老夫人。
而是问李方靖:“你怎么看?”
众人的目光骤然集中到了李方靖脸上。
李方慧心头一动,目光急迫,隐含希冀的看向了他。
却听他有些不自在的道:“我,祖母说的,也有些道理……”
李方慧眼睛里的光亮倏然间熄灭了。
她满心苦涩。
因为就在此时此刻,她清楚的意识到,父亲说的是对的。
依照兄长的资质和才干,做一个富家翁便很好,强行将他推上高位,只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李元达并没有对他的言辞做出评价,而是问另一人:“三郎,你怎么看?”
众人的目光便又聚到了后者脸上。
李三郎沉吟几瞬,终于还是顶着李老夫人的压力道:“不太好吧。”
他说:“六妹再如何……毕竟也是自家骨肉,自家人欺负自家人,还是以强凌弱,最后磕个头就过去了吗?照这么说的话,衙门断案,是不是被告给苦主磕个头,事情就了结了?”
李二郎对着他怒目而视:“老三,你居然落井下石!”
李三郎一点也不怕他:“你要是不做这些欺负弱小的事情,我也没地方下石啊。”
倒是李老夫人幽幽投来的森冷目光,叫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李元达又问李方慧:“你怎么看?”
李方慧不假思索道:“父亲最开始处置的就很公允,如若您要追究我作为长姐的失察之责,女儿也甘愿领受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