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京站在车顶扫视一张张或愤怒、或紧张、或不平、或蛮横的脸,沉稳有力地说:
“围在这里的,自家房子都没塌,老人安然无恙,孩子在体育场帐篷是吧?上午县城部分地区恢复供电,固定电话线路即将修复到位,水厂重新投入运行,天然气管道也在按段细致检查之中,除与元州的公路塌方、部分乡镇道路仍在抢救之中,今晚天黑前绝大多数民生设施都能恢复正常,大家所需的只是等待余震过去,这方面国家地震局会有正式通知。”
这些情况老百姓都不清楚,因此听得很认真。
蓝京接着说:
“夜里的地震从目前情况看涧山伤亡和损失不算太严重,当然与几十年来历次小地震相比是很可怕了,6。4震级对涧山这样的城市来说勉强扛得住,这当中县委县正府做了些针对性准备,但很坦率地讲,如果震级达到7级甚至更高,我不确定这会儿能否站在车顶,各位能否神气活现地围在这里,天灾就这么可怕,能躲过去不是实力而是运气,问题在于,天灾不能酿为人祸!”
“人祸是什么?”
蓝京目光掠过一张张脸问道,“人祸是人心出了问题,大灾大难之际只考虑自己,忘了别人;只顾自己吃饱喝足,无视别人正挨饿。这次武田没涧山幸运,离震中位置只有几十公里因此损失惨重,究竟多惨我也不知道,面对邻县的情况,涧山就该休手旁观吗?我是七泽人,不知道中原、三相的习惯,如果在七泽确实做到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在华桥当区长期间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水,而五十里招商场不幸成为泄洪区,那个招商场有多大——每年税收比整个元州市还多,为了保上游省城和阳泽说淹就淹!后来要堵住泄洪口、恢复五十里招商场生态,各市派来的水泥罐车一车接一车地倾倒水泥,各县区增援的抽水机围成一圈合计上千台,每天耗的电省城大手一挥全部代付!我知道涧山财正紧张,大家口袋里都不宽裕,可人穷不能志短啊同志们!”
一句话如同大铁锤重重砸在众人胸口,霎时感到呼吸困难,气堵在嗓子眼出不来。
蓝京故意停顿片刻,续道:
“现在上午十一点钟,离大地震才过去七个小时,正是全力以赴援救废墟下被埋人员、重返岗位参与恢复自救的黄金时间,县城两家服装厂已紧急重启进行帐篷的缝制,就是说你们拦路阻挡的工夫,几顶帐篷都做出来了!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犯得着为这点面包火腿肠竖鼻子瞪眼吗?谁家缺,我掏钱买给你!”
全场都被蓝京的虎气镇住了,静悄悄居然没人敢说话。
蓝京严肃地说:“再提醒大家一点,救灾物资等同于打仗时的军需物资,拦截、哄抢是犯法的,押车人员也有权开枪射击!好啦,全部让开,我们涧山援助给武田的物资必须天黑前送到,拖到明天毫无意义。”
“散开散开!”
“各忙各的去吧……”
郑光泉趁机指挥一班武警和工作人员四下驱赶,几分钟后路面上数百人便全部撤掉,大卡车迅速疾驰而去。
中午时分。
县城连同各镇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情况进一步得到确认:死亡17人;失踪5人;伤52人;房屋及厂房共倒塌1791间,家具家电等忽略不计,生产设备和机械受损额约137万。
涧山至元州施工的第二条公路工程,一个在建隧道塌毁,无人伤亡;一条完成土方的路面塌陷;
小凰山公路工程的在建隧道、路面均未受到太大影响;
邦苍山公路工程,一条半完工的路面出现两米宽的裂缝,正在设法处理;
全县所有矿井当中只有一个处于封存状态的受岩石挤压大面积透水,并未产生实质性影响。
但包围在群山深处的泸海镇还没恢复通讯,无法知道地震损失情况,蓝京焦虑不安,反复盯着桌上摊的地图转个不停。
“上官书记和牧镇长组织能力都很突出,群众基础也好,危急时刻能够发动得起来,”郑光泉安慰道,“再说还有薛主任、慕主任坐镇泸海,如此精干的领导力量应该没问题。”
蓝京叹息道:“我知道在‘人’的方面泸海没问题,各项措施肯定也到位,但地震的关键在于‘天’,如果不止6。4级就糟了……”
下午一点。
房屋受损清单呈报到蓝京,扫了半眼便怒不可遏,猛拍桌子道:
“妈的混账!县城一半以上学校教学楼都有程度不同损伤,乡镇更达到三分之二,搞的什么豆腐渣工程?哪些家伙承包的,给我倒查彻查,揪出那帮丧尽天良的工程商!”
郑光泉缓颊道:“我们……我们县府大楼也出现好几道裂缝,部分办公室掉落严重连钢筋都冒出来了。”
蓝京冷笑:“还能看到钢筋算有良心的工程商,过阵子请郭书记组织人员到各学校教学楼看看,有没有钢筋,钢筋规格是否与工程决算一致,有问题的全部捆起来站到体育场一排排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