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繁忙而安静,几位秘书或在认真阅读报刊文献杂志,或在苦思冥想琢磨材料,或在电脑上紧张地操作,偶尔交谈交流声音都压得很低。
上午九点五十七分,张秘书悄悄到那边看了看,回来轻轻道:
“可以去了。”
蓝京起身微微整理衣束,跟着张秘书来到一间宽大的对开橡木门前,轻敲两下,张秘书打开门道:
“您请进。”
踏入办公室门瞬间,蓝京还真的有点紧张。
在七泽,多次见到省长、常务副省长,省纪委书记曾是自家舅舅,省宣传部长也是舅舅,省正法委书记、省统战部长、正协主席等等都不在话下,唯独没见过省委书记。
倒是秦铁雁曾当面向前省委书记饶益伦汇报小米命案始末,据他说蛮和气的老头儿,完全没官架子。
蓝京深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级别越高的领导在普通老百姓和基层干部面前越和蔼可亲,那是塑造自身形象需要,他的官威,他的架子,是摆给同级领导以及直接下级看的,根本讲也出于工作需要,外界无从得知。
踩着松软的地毯来到里间,蓝京又轻轻敲了两下门,恭声道:
“宋书记,我是元州的蓝京。”
“进来,请坐。”
宋寒枫威严地说。
走到对面才见到经常出现在三相新闻报道里的省委书记模样,满头乌发梳得层次分明,脸上皱纹不多却有种饱经沧桑的气质,茶色眼镜背后看不清其眼神,嘴角、下巴线条则比较硬朗,构出严肃和庄重的表情。
到底专属直奏、上达天听的封疆大吏,自然而然有种强大的气场。
“去年几月调到元州的?”宋寒枫问。
蓝京欠欠身子:“七月份,到现在正好半年时间,宋书记。”
“与七泽相比,在这边工作有什么体会?”
宋寒枫问得大而化之,也对,省委书记怎会跟县委书记谈具体措施?
蓝京略加思忖道:“交通是阻碍经济发展的枷锁,七泽高速公路已遍布全省目前正大举修建高速铁路,三相的普通公路还没普及到偏远乡镇,因此在推进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过程中,感到障碍重重,很多东西难以实施。向宋书记汇报,我落地后加大了公路建设投资,一方面利用援建项目打通被封闭在群山里的乡镇,另一方面设法获取各方支持,努力修建往省城方向的公路,路打通了,相关工作才能逐步开展起来。”
宋寒枫道:“山多交通差是三相的自然环境,不管怎么努力都达不到七泽那样的水平,但三相有其独特的资源和特色,这方面你有什么认识?”
“矿产资源得天独厚,特别是已被国家列为战略物资的稀土,三相地区稀土品种繁多,蕴藏丰富,已开发的稀土矿具全国前列,”蓝京道,“但据了解如此强势的卖方市场,定价权居然掌握在香江的稀土交易所手里,换而言之欧美可以根据自身需求暗中操纵价格,我们以牺牲环境、消耗能源的代价最终落得多收了三五斗的下场,此事我已具报告向省相关部门进行反映,建议三相层面成立稀土生产联盟,把定价权从香江交易所夺回来!”
宋寒枫颌首道:“去年国家发。改委、商务部等业已关注稀土定价权问题,专门到包括三相在内的省份做了调研,提出的对策与你不谋而合,眼光和思路都不错,继续说。”
“我不赞成面向内地广泛宣传销售地方特色农副产品,那样容易导致竭泽而渔,破坏我们的自然资源和植被;正如我目前在做的旅游精品项目,不跟其它景点比人流量,但我要做好、做精、做细,打造真正属于涧山的城市名片。”
蓝京不落痕迹过渡到旅游开发方面。
宋寒枫端起茶杯轻呷两口,停顿片刻道:“一句话涉及到两项工作,都是当前热点,我的看法让时间和实践证明对错,小蓝同志,大地震的出色表现没得到省委宣传嘉奖,有什么想法?”
“向宋书记汇报,我没有想法,大地震的事儿已经过去了,”蓝京道,“我的意思是,当时顶住压力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考虑省委嘉奖,能平安度过生死考验是涧山人民福分,也是我的运气,我真不会计较个人得失。”
“小蓝同志有这样的觉悟很不错了,但离我的标准还差一点点距离……”
宋寒枫说到这里轧然而止,然后又转到灾后重建、定向捐赠、赈灾资金使用等话题,蓝京虽然有问必答,条理清晰逻辑分明但仍摆脱不了紧张的心理,手心不停地渗汗。
聊了半个多小时,宋寒枫抬腕看表道:
“今天就到这儿吧,小蓝同志额头都出汗了好像有点紧张?不要有负担,随便谈谈而已……”
他似随意地从抽屉里拿了把折扇递过来,“喏,降降温,年轻同志火气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