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抵达事故现场的都有哪些人,摸到名单吗?”蓝京立即问道。
到底曾经在他手底下工作过的,宁科长深知其刨根究底的风格,当即从内侧口袋取出一页纸双手递过去:
“就是临近的第八路段工程队施工人员,半小时后第十路段也派了两辆工程车,参与事故现场填埋堆垒的共十九人,含两名工程指挥部干部……”
蓝京喃喃道:“冯小飞,丁砢……咦,有点眼熟嘛,让我想想……哦——”
他陡地想起来了。
冯小飞和丁砢都是县交通局中层正职,此前列入140大名单里,冯小飞拟提拔交通局党组成员,丁砢拟提拔某镇副镇长,当时陈自力介绍他俩抽调到元涧2号公路工程指挥部后一个月才回一趟家,成天泡在工地督促进度、检查工程质量,工作勤勉努力受到一致好评。
蓝京却把他俩名字划掉了,理由很简单,元涧2号公路尚未通车,现在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万一提拔了,紧接着工程出了事故岂不让县委难堪?
说得入情入理,陈自力无奈照办,万江洪也没坚持。
作为交通局中层正职,不坐办公室享福却一头钻进条件艰苦的山沟工地,显然冲着提拔而去,此次被蓝京否决恐怕大受打击吧?县委书记权力就在于此,他眼里,他笔下,只是简单冰冷的名字和履历,实质背后涉及到一个个家庭,一段段辛酸,一次次努力。
想到这里蓝京问道:“他俩在现场怎么指挥?直接说填埋吗?”
宁科长道:“是这样指示——多盖些石头,必须看不出事故痕迹,要不然整个工程都做不成,你们全部回家!”
“拿所有工人利益进行绑架,唉,”蓝京又摇头叹息,“后来有没有悄悄把尸体挖出来?那个留在地底下终究是后患。”
宁科长道:“难度太大,而且上面又建了公路桥,哦对了,有个重要信息向蓝书记汇报,”他压低声音道,“建桥时需要在事故区域立根支柱,施工队打桩期间意外从石头缝里拖出半块砸烂的头盔,上面沾满了血……”
“东西呢?不会就地销毁了吧?”
蓝京略有些紧张地问。
“据操作工程车的师傅说,在场工人看了之后都止不住的眼泪,怎么忍心销毁?”
宁科长道,“趁着老板、指挥部的干部不在,他们没声张,悄悄把头盔埋在不远处的乱石堆里。”
“有标记吗?”
“不敢做防止被人发现。”
蓝京沉吟道:“如果寻到埋的半块头盔,提取上面血迹,有没有办法配比到哪位工人?”
宁科长长长思忖,道:“说实话要碰运气,这些杂牌军从来没有定期体检的要求,工程指挥部、医院都不会有他们的血检记录,除非头盔主人正好去医院看过病。”
“DNA呢?”蓝京到底在医院工作过,脑子转得飞快。
“呃,我倒没想到……”
宁科长坦率承认,想了会儿道,“那必须根据遇难者名单逐个核实身份,到他们家里提取DNA,如果没有,则通过与其父母、子女做亲子鉴定方式进行配比。”
“工作量比较大,要保密也很难……”
蓝京眉头紧锁,“至少有了努力方向,再困难也值得,宁科长啊……”
“叫我小宁,叫我小宁。”宁科长连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