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良也是会干一些农活的,喂喂牲口,煮个晚饭。傍晚,他和完猪食倒进石槽里,两头猪挤着脑袋吭哧吭哧地抢,挺肥的,入秋就能杀。如果自己考得好,家里收完庄稼会盛大摆席,这两头猪有一头会成为席上的主菜。
晚饭很简单,煮一锅红薯稀饭,烙几张米饼子,待会下乡卖卤菜的男人过来,切一卷千张,半斤猪头肉,菜就齐活了。邹良饿了就自己先吃,不饿可以等父母回来。
他干完家务又闲下来,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邹良抬头看看平房顶上晒开的稻子,想起宋迎春的话,他觉得宋迎春说得很对,睡不着纯粹是自己闲的。
邹良走上房顶,金灿灿的稻谷划成长陇,一条条陇子整齐地铺在水泥地上。他没多想,拿起农具开始收稻子。木推子的把手磨得光滑锃亮,握在手里很有分量。推板杵在地面上,插进稻谷里,一陇一陇向前进,排了一地的稻子很快就堆成一座小山。邹良也浑身汗了个透。
傍晚暑气重,上楼的时候他忘记戴帽子,干到一半邹良便被夕阳晒得皮肤滚烫。闷热的血气上涌,脸像是被煮开一样热得发胀。可他不想下去拿草帽,不知道是自己懒,还是就要跟太阳小小地抗衡一下。
活还没干完,地上散着一层薄薄的稻子,木推子铲不起来得换扫帚扫。是那种大号的竹扫帚,比木推子更沉些。邹良挥开扫帚把稻粒往小山上赶,扬起一片呛鼻的灰尘。
原本金黄一片的地面没了遮挡,变回灰白的水泥色,干净又安静的感觉。
邹良收获到一种,做题之外的专注的快感,他集中精神,推完高高的谷堆,累得皮松肉软,身体和脑子却是痛痛快快放松了一把。
“大良,你在什么啊?”陈春梅刚回家,就看见儿子在楼顶忙活,手上的扫帚还未放下。
邹良低头,看见陈春梅那鄙夷惊慌的脸,像是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说道:“收稻子啊。”
陈春梅不满:“这活不用你来干。”
邹良扔下扫帚:“我怎么就不能干了?”
他走下楼,拎起塑料盆去井边,压出井水洗手。陈春梅在一旁喋喋不休:“家里的活再忙有我跟你爸就行,你只管把书念好。”
“下个月你就开学了,现在不想看书就好好休息,开学了有的辛苦。”
这些话邹良从小听到大,小时候他听话,长大了他烦躁。跟自己亲妈,哪有什么道理可讲。邹良听着陈春梅的唠叨,洗干净胳膊上的汗和灰,他不想吵架,可又确实听不进去。
对比一下,邹良真的很想跟宋迎春讲话。他看看自己汗透的身体,决定今天晚上也去泉灵溪洗澡。
邹良吃完晚饭,等到天黑,他拿起毛巾短裤往溪边走去。到了溪滩只有他一个人,宋迎春不在。
邹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想来溪边洗澡只是顺带,见宋迎春才是主要的。只是他也没跟人家约好,天天都来?什么时候来?邹良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可是又免不了没看见宋迎春真的挺失落。
他脱下衣服下水,溪中心水凉,邹良招招水玩了两下,把毛巾扔进水里擦洗身体。一身的汗垢都落在溪里,被灵动的溪水冲走。
邹良洗完,神清气爽。他坐在滩上等了一会,也不知道宋迎春今晚会不会来,反正他不想马上回去。邹良想起来他上小学那会,村里孩子都喜欢结伴上学。早的等迟的那个,跟现在的等待挺相似。
邹良盯着水面发了好一会呆。溪边的直柳树,黑灰色的一排,阴沉沉地站着,树丛里不时传来几声咕咕的鸟叫。泉灵溪空荡荡、静悄悄,他心里也跟着放空。已经过去很久了,邹良起身回家。
他拿起脏衣服,刚出溪滩,看见村道上迎面走来的宋迎春。
邹良欣喜地喊了声:“迎春。”
宋迎春笑着:“大良你洗好了啊。”他擦过邹良身边,往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