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兰芳推搡着宋迎春:“迎春呐,你出去等,你妹妹不忍心你看。”
宋迎春站在走廊上,听见新生儿嫩生生的哭,听见女人和男人说话,听见护士小推车急匆匆的滚轮声。
宋玉玲还是没有声音。
傍晚了,医生来看了看,说开指还差点,再等等。宋迎春不肯回家,刘合欢索性也过来了。
晚上十点,宋玉玲被推进手术室,三个人在门外等。走廊墙上贴着医院的宣传画,优生优育,先进案例,无痛人流。彩色的画报中,子宫是一个圆圆的圈,里面装着一个不成型的小孩,小老鼠模样。
无痛两个字加红加粗,在白炽灯下显得格外刺眼,宋迎春看不下去,低头看地上的瓷砖。
护士出来了,说宋玉玲没了力气,生不出来。杨兰芳问那怎么办,护士说夹出来,你们知晓一下。
宋迎春很不安,他坐不住了跑去窗口透气,窗外是黑色的天空,和县城里一盏盏明亮的路灯。
这里的夜太冰冷太陌生,让他开始想念泉灵溪边的夜晚。有干净的水,和头脑清醒的邹良。
护士走出手术室,喊:“宋玉玲家属。”
她手里端着一个长桶,桶上写着:“病理性废物。”桶里套着黄色塑料袋,边口斑驳着些血水。
“拿出来的,你们是带回去还是我们处理?”
杨兰芳慌张地回答:“不带不带。”
护士转身就要走,杨兰芳又拦住说:“医生你等等。”
她拉扯着宋迎春手腕:“迎春啊,你去看看,看看行不。”
“当送送他,要不他走的不甘心,会缠上你妹妹的。”
刘合欢质问:“你怎么不去?”
杨兰芳怯得人都矮小了些,说道:“大嫂子,我不敢看。”
宋迎春走上前,刘合欢在身后呵斥:“迎春!”
他站在护士面前,低头看向那个深桶。
宋迎春又提前来了,没坐下,在溪滩上来回踱步。
经历过几天的阴霾,今天的月亮白得像一轮玉盘。明晃晃的光洒下来,泉灵溪的水闪闪地回应着,美得像仙境一样不太真实。
邹良跑过来,看见宋迎春满脸的惊慌。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经历过难以讲述的重创。不安从眼中流露,从停不下的肢体动作中泄出。
踱步,攥手,低头,张望。
邹良跟着慌了,他站在宋迎春面前急急地看着:“迎春。”
宋迎春神经一跳,试图挤出一点微笑,嘴角动了动,笑容没出来,哭却拦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