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意见她不打算说,顿了顿后长叹一声:“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傅知宁失笑,撒娇似的挽上她的胳膊,徐如意立刻假装嫌弃地躲开,她也不恼,继续去缠着。两个小姑娘在马车里打闹一阵,很快便累了,凑到一块吃刚打包的点心。
马车在官道上奔驰,很快便到了城门处,即将出去时速度倏然慢了下来。
“怎么回事?”徐如意高声询问。
“回小姐的话,前头似乎有东厂的人正与守城军交谈,占了半边儿路,百姓只能从旁边经过,所以有些堵了。”车夫回答。
傅知宁心下一沉。
“怎么哪都是东厂的人。”徐如意抱怨一句。
傅知宁咽了下口水,还在故作镇定:“稍安勿躁,慢慢走就是。”
马车缓慢地跟在队伍后,车夫索性跳到地上,牵着马慢吞吞地走着。
经过城门洞时,正与人说话的百里溪若有所觉地朝这边看来。
“似乎是徐家的马车,”一旁的刘福三道,“装了这么多行李,应该是要去安州了,徐家夫人前几日刚走,这一车……大约是徐小姐吧。”
百里溪不感兴趣,视线很快移开。
马车内傅知宁后背紧绷,莫名的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马车再次疾驰,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京都城。
她总算离开了,傅知宁长舒一口气,整个人都如释重负。
马车朝着安州昼夜不停地赶路,而留在京都城的莲儿恪守本责,每日里只晌午时来傅知宁寝房打扫一遍,之后便关了门再不进来,也不允许旁人进来,那封信在枕头上放了两天两夜,始终安静地被压在镇纸下。
“当真会有人来取吗?”莲儿第三天来打扫时,忍不住生出点点疑惑。
转眼便到了晚上。
寝房内没有住人,愈发空旷冷寂,连窗外的月光透进房中,也没有为屋内增添一分暖意。
百里溪一进门,便敏锐地察觉到屋内没人。他沉默一瞬,缓步朝床铺走去,然后便看到了枕头上被镇纸所压的一封信。
他盯着信封看了许久,才挪开镇纸拿起信封。
信封入手,是凹凸不平的手感,里面显然装了东西。百里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打开后取出一条手绳和一封信。
手绳编得繁复,可见是用了心思,上面的玛瑙红得透亮,在夜色中也不显暗淡。百里溪平日除了玉佩,几乎不戴旁的配饰,可瞧见这条手绳,却是立刻戴在了左手手腕上。
戴好了绳子,他走到窗边,借着月色看手中信件,当看到她说要出门散心时,不由得想起前两日看到的徐家马车。
当时便在上头么。百里溪眼眸微动,继续往下看,眼底的笑意逐渐褪去,只剩下湖水般的沉静。
若非她提及,他都快忘了,这段关系已经维持了三年,到了交易要结束的时候了。
还结束得这样干脆,将他所赠所有礼物,皆封在箱子里如数奉还,又写信感谢道别,更是千金散尽为他买玉佩,一言一行根本挑不出错处……想起玉佩,百里溪突然意识到不对,信里说赠他的道别礼就在信封内,可他只看到一条手绳,并未看到玉佩。
莫非是被人偷了?百里溪刚浮起这个念头,便知不可能,她并非那种大意之人,既然敢将信堂而皇之地摆在枕头上,便不会有被人偷走的风险。
所以她为何临时将玉佩换成手绳?她在顾忌什么?她又不知他的身份,难不成还怕曾拿玉佩行贿一事泄露,显得这份礼太过敷衍?可她明知行贿一事只有她和刘福三知晓,或者再加上他百里溪……
百里溪指尖一顿,眼眸倏然深了。
一旦觉察到一点不对,千万条不对劲的地方便都涌了出来,再看手中的信,字迹虽然比之在清风台时好了些,却也更加拘谨用力,还刻意在他先前挑过毛病的地方多加改正。
不过是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结束一场本就该结束的交易,她在写信时为何这般小心,又处处透着谨慎?
所有线索抽丝剥茧,最后指向了同一个结果,若他没有猜错,她原本是要留下,与他演完最后一场戏,可因了吴芳儿的事,突然生出退意,这才临阵脱逃。
百里溪独自站在窗边,直到月色西沉,天边泛白,他才顶着一身寒气离开。
穿过院落时,他突然注意到窗下一张破破烂烂的纸,沉默一瞬后过去捡起来,只见纸上写满了横竖笔画,显然是用心练习之作。
百里溪静了许久,伸手拂去上头灰尘:“傅知宁,胆子是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