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恍然看着面前紧闭着的木门,心里不自觉又紧张了起来。
二十秒不到的时间在这一刻显得分外漫长,沉泽和付长生感觉他们等了很久,才终于听到门开的声音。
“吱呀——”
休息室的门缓缓推开,走上楼的人不少,最后进来的却只有路濯一个人——大家知道故人重逢会有很多话想说,所以都停在了外面,把空间留给路濯和他的故人们,连陆封识都没进来。
沉泽和付长生的视线停在路濯身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角和从前一样莹润,眼瞳和从前一样澄澈,人和从前一样温润,八千多年并不短暂,却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和从前唯一的差别,就是比那时候看着更白更温软了一些。
沉泽和付长生心里宽慰,却又想到路濯身上没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并不是因为他得到了何种优待,而是他的岁月停在了那个时候,世间种种,与路濯而言从此尽成空白。
看着更白更软,是敛魂重生后的结果,而敛魂重生的前提,是身死魂消。
他怀着对许多人的爱意和无法归去的遗憾,在乌弋山的法阵里,生生被山风撕成了灰。
想到这里,沉泽和付长生的心沉重起来,隔着那段距离看着路濯,沉默不语。
路濯也看到了沉泽和付长生,八千多年过去,沉泽看起来比从前内敛许多,眉目不似以往张扬,而付长生短发利落,眼睛微微弯着,弧度很好看。
路濯记得,从前付长生喜欢长发,青丝长至腰间,垂下来像是墨色的绸缎,他也不爱笑,大多时候缄默不言,很少能在他眉眼间看到这样漂亮的弧度。
无论岁月停滞还是继续往前,大家都在变,沉泽和付长生是这样,路濯也是这样。
不过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沉泽看着路濯,稍稍扬眉,话音故意拉长:“几千年不见我们小辟邪架子大的很呀,看到我们不说过来也就算了,连话都不肯说了?”
这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和以前一模一样。
路濯哭笑不得,又听着付长生声音响起:“看来小辟邪连理都不想理我,这可真让我伤心。”
以前付长生也是这样,喜欢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说这些茶里茶气的话,里里外外反差极大。
不说话的时候恍若隔世,一说话,那种熟悉的感觉便回来了。
路濯笑起来:“再造作打你们嗷。”
两个人假模假样惊恐后退:“哇呀,小崽崽好凶,我好怕哦!”
凤凰和不死树,放到外面都是让人敬畏的大妖怪,很难想象会是这样的画风。
沉泽和付长生却不在乎这些,和从前一样陪着路濯在那边闹,等闹的差不多了,停下来恢复正经模样,看向路濯。
路濯也在看他们,三个人视线相对,眼神如出一辙的温暖,许久,齐声笑了。
“欢迎回来。”沉泽俯身,轻轻抱了路濯一下,“我就知道,这次你也不会失约。”
付长生在沉泽之后也给了路濯一个温暖的怀抱,路濯的心情其实很复杂,温暖安慰有,而沉重低落也有。
沉泽话里的‘约’,指的是他献祭自身之前,说过的那句我会回来。
而这句话,路濯只对两个人说过,一是陆封识,二是天禄周垣。
他与前者已经重逢,从前再遗憾,往后也还有很多时间用来填补,但周垣的传承已经换了,路濯熟悉的那个人,永远留在了过去,和路濯再没有相见的那一天。
他失去了挚友,失去了唯一的家人。
路濯低着头,情绪低落,沉泽和付长生了解他,稍稍一想,也就知道了路濯的沉郁是为何而来。
两个人暗自叹气,半晌,是付长生出了声。
“别难过,他过得很好。”付长生轻声说,“在你……在你离开的第十一年,周垣找到了喜欢的人,和他走过了余生,两个人是在同天离开的,只差了一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