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鱼认真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爸爸是笑着的,笑得眼睛眯了起来,露出来的牙齿洁白整齐。他也看着他。
他知道妈妈想跟爸爸说些话,有些话,太过私密,他在,她就不好意思开口了。
所以姜小鱼跟爸爸交代一下今年发生的事后,就走开了。
他说的时候,妈妈悄悄瞪他,好像不希望他将她改嫁的事情说出来。
姜小鱼不敢乱逛,到处都是墓碑,整整齐齐,严严密密,有一种庄重的压抑,不敢大声呼气。
忽然,他看到了孟家三人。
他们在向下走,扫墓结束,也看到了他。
孟得章眺望一下,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不过知道她在祭拜亡夫,没有过去打扰,跟姜小鱼说了些话。
什么“最近过得怎么样”“学习成绩上来了吗”“高考有把握吗”“准备报考哪所学校”说得姜小鱼背后出冷汗。
最后提到“你妈妈……”
但欲言又止,没有说下去。
他走了。孟芳平跟孟栖悄悄说了句话,孟栖也走了。
孟芳平的眉眼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他走近姜小鱼,出口就是:“要来看看我妈吗?”
姜小鱼愣了愣,没有拒绝。
他向上走,跟在孟芳平的身后,走着石阶,看着那双沾了点泥的鞋子。雨轻轻地飘,两人都打了伞,两把伞需要隔开距离。
走了几分钟,往左拐,又走了几分钟,停住了。
他把伞抬起来,看到一张脸。
黑白的相片里住着一个美人。
她不笑,忧愁地望向前方。
她跟孟芳平有五分像。姜小鱼觉得她本来跟孟芳平有七分像的,但孟芳平坚韧的眉眼驱散了这种像意。
她的墓碑下已经有了一束洁白的花,花瓣上凝结着露珠,像刚摘下来的。
孟芳平说,这是他从花房里面摘的,包装是孟栖做的。
姜小鱼问:“那孟叔叔做了什么?”
“他负责开车。”
姜小鱼不说话了。
孟芳平淡淡说:“每一个她的家人,对外都称她是病逝的。”
他撑着宽大的黑伞,伞面微微倾斜,姜小鱼并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他眼里有什么深意。只听得他的声音很平淡,感受不到什么悲哀。
但细细听,又觉得他平淡下面藏着压抑。
“其实,她自杀了。”
姜小鱼顿了顿:“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孟芳平侧过身,那伞也侧了过去,露出了正脸。他骨相优越,皮相也高级,英俊得不得了。
姜小鱼却莫名觉得他有些瘦了。
他双眸如星点,很认真,严肃,庄重。
他说:“因为你是我的家人,也同样是她的家人。”
姜小鱼觉得心跳得有些快,他握紧了伞柄。
“现在不是了。”
“一定是。”
雨还是细细的。
仿佛地里长出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