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小道上,一支队伍敲敲打打,打头的自行车车头绑着一朵红布攒成的大红花,后边的箩筐担子等物什上也都贴着红纸,显得格外喜庆。
队伍里一行人说说笑笑,这个说:“他三婶子家能干,娶回来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那个说:“等这新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和石头好好过日子,他三叔三婶子就啥也不用愁了!”
就有一个满面喜气的中年男人哈哈笑:“吴家婶子,承你吉言,等我三侄子有了儿子,再请你们来我二哥家喝喜酒!”
众人齐齐叫好,一片热闹中的气氛中,唯有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新娘格格不入。
她头上顶着一块红盖头,虚弱地靠在身后那位被称作吴家婶子的人的胳膊上。
若是有人掀开盖头,就会发现,这个本该是主角的新娘,脸上不仅没有笑容,反而满面泪水。
李梅死死地咬着唇,本来泛白的嘴唇上已经被咬出血印,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必须清醒过来!
李梅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爸妈会给她下药。
高考后,迟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她就有了落榜的预感,她妈说:“你要上学也给你上了,是你自己没考上,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给你找个人嫁了!”
李梅说:“我不嫁人,我要复读!”
她爸甩了她一巴掌,把她关了三天,后来终于放她出来,没有再说嫁人的事,她满心打算去哪里挣学费,家里却突然来了客人。
那是李梅十几年里,少见地被允许上桌吃饭。
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事,也小心防备着,万万没想到,她爸妈背着她商量好了婚事,怕她反抗,竟然给她喂了安眠药!
李梅被搀着上自行车,她妈亲手把她交给陌生人,他们敲锣打鼓,互相道着恭喜恭喜。
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
她就像案板上的猪肉,买肉的和卖肉的商量好,就决定了她一生的去处。
可她明明是个人,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
吴家婶子扶着新娘子,听着哭泣声止了,就“哎”了一声,欣慰道:“这就对了!女人嘛,哪有不嫁人的?”
“你别看周家在乡下,人家日子过得可不差,家里三个儿子,大儿子还在城里吃公粮,你公婆年纪又不大,又是能干的,你嫁过去,就等着享福吧!”
“虽然你男人是有点……可这过日子,就跟五根指头似的,哪能样样都长?你就把他当儿子照顾,回头再跟他生个娃,公婆叔伯帮衬着,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吗?是不是这个理儿……”
吴家婶子劝着,见新娘子不说话,也不恼,这新娘子早上从家里出来什么样,他们也知道。
她爹妈还说是病了,分明就是喂了药。
一看就知道,这婚事新娘子不同意,不过儿女的婚事,本来就由爹妈做主,新娘子不同意也没关系。
至于担不担心她嫁过去闹事?那倒不用担心,他们那儿四里八乡沾亲带故,她一个小姑娘能怎么闹事?
现在不乐意,等生了娃,就安生了。
吴家婶子这么想着,冷不丁被推了一下,她“哎呦”一声,一抬头,就见新娘子把头上的盖头一扔,冲到桥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哎呦我的亲娘哎!跳河了!新娘子跳河了!!!”
热闹的迎亲队伍顷刻间乱成一团。
“快,快,快下去找啊!”
“哪儿呢?人在哪儿呢?”
“吴家婶子,你怎么看人的?”
“我、我也不知道她还有力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