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完全不清楚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白榆最开始跑出来的时候,想过会被人找到,会被谢玉弓找到。
娄娘再怎么宁死不屈,只要谢玉弓真的用上那些手段,娄娘即便是不开口,谢玉弓也能从她的举动甚至是痛苦的表情之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白榆又很笃定,谢玉弓不会真的对娄娘用过激的手段。
她自己不敢去面对谎言被揭穿之后,谢玉弓会有什么表情,会问出什么问题,会用怎样不可置信又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敢去赌一个人的感情。
可是她却敢笃定,谢玉弓不是真的穷凶极恶泯灭人性之人。
他不会对一个年岁大的奴仆行酷烈手段去逼迫。
谢玉弓恶煞形容,却生着柔软多情肠。
他从内心之中,向往的东西从来都是纯善而平和的,否则他也不会对一个“摧毁”他的人动心动情,也不会那般轻易地便被拙劣的谎言所欺骗。
只是血脉至亲厌他弃他,他毕生所奢求的一切旁人唾手可得,他却需披甲执锐碎骨融肌地去争夺,才显得他那么急功近利阴鸷可怖。
否则他不会在她跳下博运河,明知她是逃走,却还义无反顾地跟着她跳下来,试图抓住她。
他是以己度人,生怕她溺死河中。
白榆这么多天拒绝去想那一天的事情,甚至拒绝去想关于谢玉弓的一切。
可是直到此时此刻,她被谢玉山的出现骤然之间拉回了已经破碎的幻境中。
才发现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如同大厦倾覆后的残垣断壁,鳞次栉比罗列在她的心中,那么清晰鲜明。
而她在这里
从初秋到初冬,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谢玉弓都没有找过来,恰恰就印证了白榆心中的笃定。
他对她……白榆也不知道谎言的广厦破碎之后如今还剩下什么。
可是白榆至少知道,谢玉弓纵使得知了一切,也没有那么歇斯底里地想要找到她清算,才会一直没能找过来。
她为谢玉弓做的那些事情,为他对抗太子,为他请封,终究是放在天平之上的砝码,抵消了一部分仇恨。
她在谢玉弓那里应当算是求生成功了。
白榆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本书的男主角,太子谢玉山,竟然会找到这里。
等到那个小姑娘跑了之后,白榆平静地看向谢玉山说:“太子殿下是打算在这里动手,还是打算换个地方动手?”
“动手之前可否容我换一身衣服,免得污了这清修的宝地,浊了这一身道袍。”
白榆现在就是一个拖字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甚至看了一眼外面那几个侍卫,得出了自己的腰没有人膀子粗的结论,放弃了“硬碰硬”。
要是只有一个会不会武功的谢玉山,白榆挠不死他。
谢玉山站在小木屋外面的木台阶之下,却是和白榆平视,他只有在刚刚见到白榆的那个时候,没能掩得住周身弥散出来的杀意。
现在已经完全收敛回去,甚至看上去是温和的,如一块触手升温的脂玉。
他听了白榆的说法,并没有为难白榆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白榆就当着他的面,再次抓住了木门把门给关上了。
谢玉山身后的侍卫悄无声息围拢了整个小木屋,谢玉山就站在屋外,甚至还有心情四外看了看。
这里临近皇家猎场,禁止狩猎禁止砍伐,确确实实是一个清幽避世的好地方。
谢玉山的眼睛四处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小木屋的房门之上。
他耐心十足地在外面等待,甚至对屋子里面那个人过于平静的反应产生了一些疑惑。
而白榆在屋里面手脚麻利地换衣服,脱下了一身尼姑的海青,换上了一身娄娘为他准备的女子常服。
最后把头发用头巾包裹住,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把那本看了一半的话本子塞进了怀里,没有再耽搁就从屋子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