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给你守寡啊,咱们可是有休书的,你亲笔所写,可不能抵赖。”钟言弯下腰,掀开他的领口,检查湿疹伤口,一时间触目惊心。这必定是长了好长时间,也用过药,可是秦翎这幅身子内忧外患根本养不好,一年多下来已经腐蚀皮肉。再加上挠破了不少,怕是要养好一阵才能让伤口复原。
“伤成这样,为什么不早说?”钟言忍不住问,他也太能忍了。
元墨刚站起来,又跪下了,圆嘟嘟的小脸惨白。“回大奶奶,少爷不愿意让郎中看伤口,他……”
“住口!”秦翎冷不丁地打断他,忧恨地看向钟言,“我知道,你不愿嫁个病秧子……你不用这么早穿素服,以后有你穿的时候。”
话没有听完,可是钟言心里有数了,秦翎脸皮薄又诸病缠身,不愿意让郎中知道他早已病上加病。其实嫁不嫁病秧子,他真没那么在意,反正又不是自己真嫁给他了,只是秦翎命中忌火,这屋里风水又不好,所以不能再添红。
这时,一个眼熟的大丫鬟端了饭菜来,站在门口叫人。“元墨,大少爷的早饭送来了,药什么时候吃?”
元墨又站起来,哎呦,这一早上来来回回跪下、起来,少爷成个亲,自己累够呛。他没马上出去,而是看了钟言一眼。钟言一瞧,小孩儿有点眼色,已经默认这院里自己说了算,于是点了点头。
元墨这才跑出去:“不吃了不吃了,往后大奶奶开药,郎中的药不吃了。”
“
()不吃了?这事夫人和老爷知道吗?”
“还不知道呢,我一会儿去说。”
又一阵脚步声,元墨将早饭端进来,钟言随手拿起一碗清粥:“厨房是谁做主?”
这些事,元墨作为书童小厮是不知道的,小翠知道:“一个叫张开的长工,管着厨房十几年了。掌勺的是柳妈妈。”
“这粥赏给你和元墨喝了吧,他喝不了。”钟言闻了闻粥就将碗递给小翠,“一会儿赶紧按照我的方子给他弄点吃的,不要吃厨房送来的。”
秦翎已经半梦半睡,今早一睁眼就闹了这样一通,体力殆尽。元墨一听,连忙问:“清粥也不能喝了?”
“这不是清粥,你们喝没事,他喝了怕是受不住。”钟言说。粥面飘着一层淡淡的油,像是勾了一层琉璃芡,这摆明就是拿老母鸡和上好山参蒸过米。秦翎虚不受补,这该是整个秦宅知道的事,可这碗看似清淡如水的米粥喝下去就等于给他身体里生一把火。
下蛊、改风水、食物相冲、药性不对……如果说秦宅里没有祸害,打死钟言都不相信。而在他旁边,秦翎已经撑不住了,冒着细细的密汗睡着,睡梦中仍旧皱着眉头。
那碗粥最终还是分给元墨和小翠,钟言安置好秦翎才走出了院,去看一看白日下的秦宅。秦宅比他想象中大,单是回廊就够他走一趟的,来来回回,九曲弯折,环绕着一面清澈的湖水。湖心飘着荷叶,清淡的花香随风而来,钟言走着走着却停了下来,因为他不仅闻出了荷花的香味。
还闻到了死人的味。
没错,就是腐烂的肉味。
他看向湖面,湖水一动未动,几乎能够一眼看穿湖底。可是里面除了整群的红鲤鱼就是石头子,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来。于是钟言便没再停留,循着烟囱冒出的白烟去找厨房,正事要紧。
厨房的大小同样让钟言大吃一惊,足足占了整个西北角。从身边走过的丫鬟仆人多了起来,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但是大多数都不认识他,毕竟昨天谁也没见过新嫁娘长什么样,现在钟言又没穿婚服。
放眼望去,院落里有人正在清点今天买进的肉食,鸡鸭牛羊猪放了一地,最里侧应该是冰室,哪怕离这么远,都看到地窖门口飘出的寒气。
“等等,你是什么人!”一个高个儿、方脸的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腰上还拴着一串铜钥匙。不用说,这一定就是小翠说的长工张开。
“这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快走!”张开抬手轰人,钟言往后退了半步,不卑不亢地说:“我是你们大少奶奶。”
原本周围是很忙的,各人说着各话,钟言的声音像是给每个人都贴了一张定身符,所有人都停下脚步。
“昨日你们大少爷刚娶的,这个你们总该知道吧?”钟言指了指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办喜事的灯还挂着呢。”
可张开压根儿不管这套,他在秦家管了十几年的厨房,除了老爷夫人,其余的人都不是他的主子,更何况是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女人。“就算你是,这里也不是你能插手说话的地方!走走走,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