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抓紧时间看书。
一边干活,一边看,捧着书恨不得用眼睛把字生生吞吃进脑子,一口气,补十年的亏空。
要是书有灵,准会被盯到害怕,看到发羞。
还没等放胆子高兴个够,新队长刘胜在大院里恶声气地宣读通知,一共四不许
——所有知青,不许请假复习,不许参加学习班,不许工时看书,不许影响生产!
刘胜的队长做得业余。
憋三把新官上任的火,随时随地准备纵火,过把官派瘾。
合并后的生产队不止有军干子弟,同样是插队知青,刘胜手头底下的人开始羡慕军马场老插,也羡慕呆在考古现场的梁唯诚、王喜春,更羡慕场部学校的几位老师,他们读书没人拦。
刘胜这舅子和他的小团伙都管到被窝里来了。
一场罢工,掀翻刘胜还没捂热的官帽。
很快又有消息传来。
每天总有各式各样关于高考的新消息。
有人说今年报文科的比理科多,插队的这些年,数理化荒得厉害,荒出草了。许多人认为自己理科不行,想着文科可能简单就报文科,扎堆的结果是硬战一场。
过几天又说,文科报名者将近八万人,只录取九百。还不如理科呢,报名少,录取多。
一时间人心惶惶。
到十月下旬,清楚认识自己基础不行,放弃,不再复习的也大有人在。
不管外界怎么传,杜蘅抓紧时间给红霞填补数学方面的缺漏。
另外,每三天为她专门加堂晚间小课。
全面学苏期间,杜仲明参与翻译过不少苏联教材,杜家藏书丰厚,书籍保管很有一套,杜蘅长到能读会算的年纪,书瞧着还是新的。
苏联人的教科书基本理论的思路格外清晰。
好比维诺格拉托夫《高等数学简明教程》,挑出其中解析几何的部分,弄清楚,再看高中课本,将会简易许多。
杜蘅看过的书全在脑子里,发挥了大用处。
薛老教授赠的书也很好弥补了红霞学习材料上的缺失,又要讲课,又要读书,又要复习,每天只能睡三四小时,即便这样红霞还是精神抖擞,抓紧一切时间看书,像燃不尽的火把,充满干劲。
几次在食堂,有想不透的数学难题,杜蘅会马上为她解答。不知不觉,周遭围了一堆人。
渐渐地,知青队伍开始传抄杜蘅手稿。
陈顺又一次领略到小妻子脑力的优越。军马场参加高考的知青们,几乎人手一份传抄来的杜蘅关于几何的讲解。
晚上到家,那么多人的杜老师在灯影下忙碌,钢笔在纸头刷刷行走。
一幅画似的,才洗过澡,光看也知道很香,小脸柔嫩,文气极了。似乎知道最近冷落了他,转脸看他的眼神漾着歉意。
“做了醉鸡,你先吃。”
他是饿,但是饭食填不饱的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