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昀京缓了口气称是,拱手告退。
他走后,太子侧目看向一旁的墨崖与白鸦,忽而问道,“你家世子近日在查曾在陵江一带历任的官员?”
“回殿下,是。”墨崖觉得莫名,他们动作极小,太子怎知道的?
安文凛轻叹口气,“这人真是,能被外放至这富饶州城的官员,自当都是有些靠山的,他贸然行事怎能不惹旁人警戒。”
墨崖与白鸦一时无法回答,他家公子查得不止历任官员,是贩卖私盐,是被这些盐商打压无法存活的小商小户,以及官匪勾结。
若是太子知道公子真正的打算,怕是要再叹上几口气。
正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宋御医走出来,“姚世子已无碍,待醒后便可回侯府静养了。”
安文凛与墨崖进了房,白鸦转头去侧殿。
得同夫人说一声,她看过公子后也就安心了。
怎料侧殿里空荡荡的,原本坐在侧座的青衫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去,秋风吹进殿中打了个转儿,只落下满室空寂。
白鸦一脸茫然站在殿门处,夫人为何走了?
……
姚宣辞的意识浑浑噩噩,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冷深海之中,无穷无尽的寒意将他紧紧包裹着,心口火辣辣的灼痛,疼得仿若有人曾狠狠剐掉剜出心头肉。
可他心中平静极了。
那年他告别嫡姐,连夜纵马赶在除夕夜前回到了皇城,却看到一座燃起熊熊烈火的半间屋子那一刻开始,心脏就一阵阵的抽痛。
府医说此乃心病,无药可医。
他唯一的药留下一封快被水迹浸泡的模糊的和离书,带着他也暗暗期盼了很久的孩子,死在了腊月二十九那夜。
哪怕他从新帝忠臣成了逼宫弑杀天子的暴戾逆臣,哪怕那些生生逼死她的人全被他亲手葬送性命,哪怕他答应她的母亲兄长将她的坟墓迁回新温家,那深入骨髓的痛依在。
日日夜夜,从未停止。
他放任自己沉沦在这无尽深渊里,忍过一年又一年的除夕。
后来看着漫天绽放的璀璨烟花,姚宣辞脑海里浮现那温婉的眉眼,心想着——大概因为他为她报仇,却忘了自己也是她的仇人,更是令她绝望死去的最大一笔。
她的仇人都已经入了地狱。
只差他了。
待为新天子挑选新忠臣铺好后路,又挨到新一年除夕之夜,他多次登门温府,终于如愿来到她的坟墓前。
一簇簇雪花落在了肩上,他放下杯中酒杯,微微冻僵的手轻禅掉坠落在墓碑前的雪。
她怕冷畏寒,燃起了地龙后连房门都不愿意出,最多坐在窗子前看一眼外头的雪景,是对冬日最大的敬意。
刚嫁到侯府第一个除夕,也是他久违的再度有人相伴的一个新年,那夜祠堂寒凉,她冻得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发抖,那双漂亮的琥珀眸子也困得快要合上。
他的小妻子意外的有些可爱。
低声吩咐了白鸦与墨崖后,他握着她冰凉的手指暖了很久,终于暖热了一点,便拉着她去看墨崖他们准备的烟花。
他嫡姐最是喜欢这个东西,她应该也会喜欢。
果然,那双眼睛一下亮起,比那璀璨风烟花还要绚烂夺目,让他莫名的满足。
下雪了,他拉起帽兜为她挡雪,安抚道,“莫怕,以后这儿也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