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是牵扯了最近朝廷跟西边的狄人议和,重开边境马市的事。
中原朝廷和西边关外的狄人、北边草原的蛮人两边接壤。三方时而开战,时而议和,陆陆续续打了几十年。
又赶上去年秋冬出了一起里通外国的大案。
兵部出产的精铁火器,不知走哪处路子倒卖出去,竟有一批落在北边草原蛮人手里,出现在北境战场上。
巷子西边,刑部周主簿家的主簿娘子,昨日站在沈家门口跟沈娘子说:
“出了这桩里通外国的大案子,朝廷哪还有心思和西边的狄人打。索性两边议和,重开马市,多给点布帛茶叶,换回西边出产的良马才是当务之急。”
“你家当家的,偏赶在这关节上书激烈反对,糊涂啊!这回只怕躲不过牢狱之灾了。”
沈家娘子当时听着听着,泪水便涌出来。身体摇几摇,当场便呕了血。
还是义母赶紧把弱柳扶风的可怜娘子给扶住了。
这才有了昨晚给沈家送肉汤的事。
义母琢磨了半日,家里十几年养出来的乖女,可不能嫁个糊涂人,问应小满:“七郎哪天过来?怎么这两天没见着人。”
“七郎说三天内来。今晚不来的话,明晚肯定来了。”
“羊肉给七郎留一块。吃肉时顺便把沈家的事跟他说一说,问问七郎如何想的。”
“哎,好!”
七郎当晚没来。
第二天白日里隋淼倒是来了一趟,送来整筐时令鲜果,葡萄,石榴,甜瓜,枇杷。
当天傍晚,应小满洗净了鲜果子,蜡烛灯笼点得小院里亮堂堂的,桌布铺开,鲜果子和家常热菜摆了整桌,领着阿织在小院里等人。
等来等去,等到华灯初上,却还是只来了隋淼。
这回送来一小瓶新酿的葡萄酒。
“七郎公务缠身。”
隋淼略过细节,只简略道,“死了个不该死的人。死在了不该死的地方。此人是关键证人,意外身亡牵扯进了十一郎。”
“七郎昨夜急召入宫(),御前应对?(),今早回家换一身衣裳,又急匆匆入宫。只来得及托小的把肉铺招牌字幅带来,再和应小娘子说声对不住。对了,这瓶葡萄酒是昨日宫里赐下的,带给应小娘子做赔礼。”
“七郎说,应家和晏家关联的京城旧事查出少许眉目了。等他手上这桩急务了结,尽快赶来,当面详述。”
应小满原地发了会儿怔,才点点头,从隋淼手里接过御赐的稀罕葡萄酒。
所以,七郎今晚不来了?
她从前磕磕绊绊读过几篇诗文,“葡萄美酒夜光杯”这句记得清楚。
随葡萄酒送来一盏罕见的琉璃夜光杯,八角杯身几乎透明无色,底座刻莲花。朱红色的葡萄酒倾倒入透明琉璃杯里,香气弥漫整个院子。
她不甚有兴致地倒了半杯,先呈给阿娘,再往阿织嘴里塞一颗葡萄。
“……这啥味道。”义母这辈子头一回喝葡萄酒,口味喝不惯,呛得死去活来,喝一口再不肯喝。
应小满自打吃过酸中带甜的樱桃,对酸里带甜的酒味倒不那么排斥,接过琉璃杯,自己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葡萄酒。
“七哥好久没来了。”阿织嚼着甜葡萄,扳着小手算日子,“一天,两天,四天……”
“三天。”应小满更正,“说好的三天,没来。”
“哦。”阿织继续念,“一天,两天,三天……”
应小满拿筷子拨了拨香气扑鼻的炖羊肉,挑一块塞阿织嘴巴里,总算把小丫头反复数日子的声音给堵上了。
灯火亮堂的小院安静下去。只有她自己心里不安稳。
一遍又一遍,心里忍不住嘀咕着:
——说好的三天后过来呢?
——说好的一起商量报仇大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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