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白叹了口气。若是正经算起来,薛老将军还是大恒的“国丈”,他亲自俯身想要扶起这位忠臣,手上那枚翠绿的玉扳指就映入了薛老将军的眼底。薛老将军浑身一抖,想起在北疆时,薛远的手上也曾带过这样的玉扳指。他原本要站起来的膝弯一软,又重重跪倒在地。顾元白带着人退回了薛远的院中,石桌湿润,隐隐有树叶露珠滴落。圣上不急不缓,态度温和,说了许多话,见薛老将军听进了耳中便让他回去了。薛老将军不知是怎么回到自己卧房的,回来时,薛夫人正在让丫鬟梳着发,瞧见薛老将军浑浑噩噩的模样,奇道:“这是怎么了?”薛老将军牙齿磕碰着,说不出一个字。薛夫人让人退了下去,走到丈夫身旁坐下,开始擦起眼泪来,“你是不是又在怨我儿了?”薛老将军这次却没吭声。“我儿喜欢男子那便喜欢好了,你还能将他打死不成?”薛夫人哭得更厉害,“薛平,你给我好好说说,我儿到底怎样你才能满意!他只要不祸害人家,不强迫人家,这不就行了?”“祸害,祸害,”薛老将军手指颤抖,忍不住两行热泪流下,“夫人,他……”干的那是祸害人的事吗?干的是灭族的事啊。擦了擦眼泪,薛老将军话头一转,“他最好一心一意,别让我知道他有什么小心思。他要是敢三心二意的话,老子第一个砍了他!”薛夫人一愣,“你这是允了?”薛老将军沉默,薛夫人却知道他这是不再计较的意思。她大喜,站起身更是忍不住走来走去地抒发喜意,喃喃:“你我倒是好说话了,可褚夫人哪里可不好说话啊。”薛老将军皱眉,“什么褚夫人?”薛夫人忍不住笑了开来,又坐在他身边,好笑道:“你啊,连远哥儿心悦的是哪个男子都不知道。远哥儿眼光挑,即便是喜欢男子也不会喜欢寻常人,褚府的褚状元你可知晓?”薛老将军心中生出不妙,果然,薛夫人笑道:“人家褚卫三元及第,也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可不就是我儿喜欢的人?”“轰隆”一声,眼前发黑。薛老将军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孽子、孽子,他竟然迷惑了圣上之后还敢三心二意!其罪简直当诛!薛远还不知晓自己在老父亲那里已经成了三心二意的浪荡子。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路上买了不少各地的小玩意儿,都打算送给圣上去讨欢心。行色匆匆回到京城时,正好是殿试前的几日。如今春暖花开,薛远身子虽疲惫,但精神却格外亢奋。他将马匹交予宫侍,率先便是进宫去见圣上。他很心急。原本以为最快一月便可回来,最慢也可两个月,薛远准备的信封也只有两个月的份,到现在为止,怕是圣上已经一个月没有看到他写的那些心里话了。只希望这一个月,圣上不看信也能时不时想起他。薛远叹口气,步伐越快。翻滚的衣袍如海浪起伏,田福生老早就听说薛大人进宫了,连忙迎上去,“薛大人,您可算回来了。”薛远开头就问:“圣上呢?”田福生熟稔道:“圣上在寝宫内安歇呢,薛大人可要现下去看一看?”薛远当然点头,“我先洗漱一番,再去看一看。”薛远身后的那些官员听得一句比一句惊讶,彼此面面相觑。稍后,薛远一身湿气地进了圣上的寝宫。床褥上躺着一个人,薛远悄声上去看了,不停地摸过圣上的发丝和手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坐在床边,与睡熟的顾元白十指相扣。余光一扫,在枕边扫到一张信纸,那熟悉的字迹让薛远心中一动,他拿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字。薛远无声笑了,低头狠狠亲了一口信纸。心中满满,鼓胀得无处可以宣泄这股情绪。只能看着顾元白,一下下地顺着他的黑发。顾元白在这种盯视中皱起了眉头,缓缓地睁开眼,视线还未明晰,便看到了床旁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黑衣,还在笑着。顾元白懒懒伸出手,这身影便俯下了身,熟练地将他抱在了身上。双臂睡得乏力,顾元白也只以为做了梦,闻着薛远脖颈的味道,又安心睡了过去。薛远顺着他的脊背,还想同他说几句体己话,此时不免哂然一笑,“怎么这么能睡。”一会儿得去问问田福生,圣上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的。这会都已是晚膳后的一个时辰,竟然还是这么困倦的模样。小半个时辰后,顾元白才真正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