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看看阿桐。”他的声音没有怨怪,他没有称萧桐为郡主,只说了萧桐的小字,那语气也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很像普通人家的丈夫在对妻子轻声呵斥,让沈长梨心一跳,莫名地红了红脸。“是,爷。”沈长梨似乎更柔顺乖巧。有那么一刻,她想为了他,干脆饶了萧桐算了。可那丫头着实可恶,这次若不能让她长教训,下次指不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虽无伤大雅,但烦不胜烦。沈长梨拎着药箱坐到床前的矮凳上,她瞅着萧桐泪汪汪的大眼睛,勾了勾唇。“桐郡主,可不可以让我为你把把脉?你究竟哪里不舒服,也可以告诉我。”萧桐大眼睛警惕性地瞥着她,“我才不要你——都怪你,肯定是你这个心肠歹毒的人害我的,你抢走了衍哥哥,现在又来害我,我要让衍哥哥将你赶出府。”她呜呜咽咽地说完,还不解气,伸出一只小手拽了一个大长枕就砸沈长梨身上。沈长梨无奈地抿了抿嘴,接过大长枕扔床尾,”郡主,有些病是耽误不得的,你别使小性,快让我看看你究竟怎么了?”说着,沈长梨忍不住去拽她的被子。又是一声尖叫,萧桐捂在被子里发狂,哇哇大哭,边哭还边看向萧衍,“衍哥哥,她是蛇蝎心肠的坏人,你快将她赶走,我不想见到她,我讨厌她,讨厌她!”萧桐的声音,似乎对沈长梨有深仇大恨似的,咬牙切齿的模样,使尽了小性。屋里的婢女都很着急地看着她,生怕她惹怒了靖王。再者,沈小郎的医术那可是有口皆碑,她身上都起满了毒疙瘩,怎么还这么任性呢?果然,萧衍的眉头皱的很紧。看了沈长梨一眼,他面无表情,一双黑若点漆的眸子,带着一丝寒光,“不想见到她,你就给我滚回家,永远不要出现在靖王府。”沈长梨心一跳,萧老九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重了?‘哇啊——’一声,萧桐像受尽了委屈,哭的更厉害了,小腿踢腾着被子,张着小嘴尖嚎,“连衍哥哥都不要我了,我干趣死了算了——”满屋的婢女都低下了头。萧衍明显更头痛了。他不得不递给沈长梨一个‘现在就看你这个嫂子的了’的眼神,让沈长梨脸子又红了红,她翻了个白眼,冲着萧桐叹息一声。“桐郡主,你若再闹,小心那毒疙瘩直接将你变成癞蛤蟆,别说我没救你啊!是你自己不乐意的,行了,你慢慢哭,我走了啊!”说完,她故意拎起药箱。“啊,我不要!我不要——”带着哭腔的惊叫一声,萧桐猛地踢开了被子。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恐惧,“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然是真的,我从不骗小孩。”沈长梨说的一本正经。吸了吸鼻子,萧桐眼睛瞪得像铜铃,小脸儿红通通一片,从额头到脖子,凡是露在外面的地方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黑乎乎的,乍一看还真像癞蛤蟆身上的毒疙瘩。“咳——”沈长梨忍着笑,用手抵着唇轻咳一声,“郡主,你是不是捂出来的痱子呀?”小嘴一扁,萧桐瞪她一眼,“才不是,痱子是这样的颜色吗?你是不是眼瞎了。”“其实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黑黑自然色,郡主这样多有个性啊!”“你——”萧桐气的抓狂。“阿梨——”萧衍突然低低地唤一声。瞟了他一眼,沈长梨不再逗萧桐,认真道,“桐郡主,请让小子为你把脉。”她装模作样地拿了红绫上午绣的白帕子搭在萧桐的腕子上,大概小家伙心里害怕了,瞄了她一眼,又瞄了一眼,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忐忑的小眼神显露无疑。“本郡主到底是怎么了?”她忍不住催问,手有意无意地在脖子上挠挠。“痒吗?”“当然痒了,挠的时候还有点痛,你倒是快点啊!本郡主难受死了。”微微垂下眸子,沈长梨收了手,偷瞄了萧衍一眼,才慢条斯理地说,“郡主的情况不太妙啊!”“啊——”萧桐惊啊一声,眼圈一红,又要哭,“我是不是真要变成癞蛤蟆了?”萧衍的目光也看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沈长梨唇角一歪,知道他们都被自己给唬住了,目光扫了椅子上那个英俊挺拔的男人,煞有介事的说,“依小子看,郡主肯定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甚至有毒的东西,这是中毒了。”萧衍眉眼一沉,“中毒?”说着,那锋锐的目光立马看向伺候萧桐的几个贴身婢女。几个小婢女吓的脸色一变,立马跪倒在地上。沈长梨一叹,“爷,桐郡主不是吃了什么有毒的食物,而是她沾染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比如有毒的蜘蛛,蝎子,蚂蚁,蜈蚣之类的毒物,这些毒虫毒液沾染上皮肤,导致皮肤表面中毒,要知道,皮肤也是会呼吸的。”,!她说的让大家一愣一愣的,特别是贴身伺候萧桐的婢女,明显心虚地瞅着她家主子,抿着嘴,根本不敢说出实情。听了她的话,萧桐张着嘴也愣住了,都忘了哭了。萧衍又看了萧桐一眼,“严重吗?可有法子治?”“法子倒是有,那就得问问郡主,最近接触了哪些毒虫毒物?追本溯源,才好对症下药。”沈长梨一本正经地说着,目光却意味深长地看向萧桐。小家伙瘪着小嘴,眼圈儿通红又快要哭了。偷瞄了萧衍一眼,却咬着牙死不承认,“我没有,你胡说八道,本郡主怎么会接触到那些毒物?!”“这样啊!”沈长梨一摊手,“既然桐郡主没有接触过那些毒物,那小神医我也是爱莫有助,找不到毒素的来源,也恕我无法对症下药。郡主啊!你且忍忍,或许过两天就好了呢!”“哇,衍哥哥,我受不住了——”萧桐瞅了萧衍一眼,直接头一仰,又张着小嘴嚎哭起来。萧衍明显头更痛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沈长梨,“说实话,可有法子治?”沈长梨有些为难地托着腮想了想,“法子倒是有,只不过不知桐郡主配不配合?”萧桐立马不哭了,“什么法子?你快说。”沈长梨忍着笑,有些严肃地道,“既然郡主的毒疙瘩是接触了有毒的毒虫所致,便只能以毒攻毒,将蜘蛛,蚂蚁,蝎子,蜈蚣等毒物一一入药,看郡主究竟是接触了哪种毒液?找到根源,才能祛毒恢复康健。”她话一落,满屋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这就是你说的法子?”萧衍看着她的目光,深了深。郑重点了下头,沈长梨看着萧桐被吓的瞪大的眼睛,还有瑟瑟发抖的小身子,心里的气早就消了。只是,她也想借此机会好好治治这个小家伙,否则,她也不得安宁啊!“爷,以我的医术,唯有此法。否则,就请爷另请高明,恕我爱莫能助。”沈长梨直接摊牌。萧衍深深地看着她,沈长梨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片刻,他收回目光,似是下了决心,轻一点头,“好,那就去开方子吧!”说着,转头又看向萧桐,“阿桐,既然在我这里住的不舒服,待身上的毒疙瘩去了,便回青王府吧!或许,我让你父王和母妃来接你可好?”“衍哥哥。”萧桐扁着嘴,吸着鼻子,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的,“我不吃蜘蛛,蚂蚁,蝎子,蜈蚣,她肯定是骗你的,她就是想整治我。衍哥哥,你可不能上当。我不要吃她开的药,我要找太医来治——我也不要回家,不要父王和母妃来接——”萧衍脸有些黑,看了萧桐一眼,“太医院里都是庸医,治不好你的毒,你也不想变成癞蛤蟆对不对?所以,药还得吃——”萧桐一听,知道衍哥哥是铁了心要听那个狐狸精的,于是绝望地将小身子撂到床上,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撒泼,整个被子都缠在身上,那样子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偏萧衍丝毫不为所动。萧桐一看这招不灵了,直接哇哇两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满屋子的婢女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地涌到床边,“郡主,郡主你怎么了?哎呀,殿下,不好了,郡主晕过去了。”萧衍眼一眯,身子欲起,最后又稳稳地坐下。正好写完方子的沈长梨走过来,翻看了萧桐的眼眸,又把了把她的脉,唇角一勾,看向萧衍。“爷,郡主晕过去了,需要扎针,至少得扎上十几针——”“啊?”小家伙怕针,一听说扎针,眼睛猛地就睁开了,哭嚎一声,“我不要。”萧衍甚是无语。沈长梨忍着笑将方子递到萧衍面前,“爷,这是方子,赶紧让人去抓药吧!”萧衍瞟了简石公公一眼,简石公公此刻满脑门的冷汗,伸手接过了方子。“爷,若无事,我便回去了。天还未亮,困。”今儿治了小魔头,她也心满意足,决定回去补个觉。轻嗯一声,萧衍冲她低低一声,“先到外室等爷。”“好。”沈长梨从善如流,一点都不迟疑,拎着药箱就走。“衍哥哥,我不吃毒虫,不吃毒虫——”萧桐见沈长梨走了,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抱住萧衍的腿又开始撒泼。“不吃毒虫?”萧衍低头问,萧桐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向他,“不吃不吃就不吃——”“嗯,那就等着变癞蛤蟆吧!”说着,萧衍拎着她后领子就将她又扔回床上,冷声叮嘱那些婢女,“桐郡主若是不肯吃药,就直接将她送回青王府,变成癞蛤蟆也不要再来找本王。”说完,他一撩袍子直接走出内室。“哇,衍哥哥,你也成坏哥哥了,你与那个狐狸精是一伙的——我不要吃虫子——”萧桐的声音撕心裂肺从内室传出来,沈长梨摸了摸耳朵。她此刻正站在窗边,眼望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轻轻吐出一口气。,!“阿梨,走吧!”萧衍站在她身后一声唤,沈长梨转身,“好的,爷。”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凌霄院,简石公公和红绫等人都未跟随,夜很浓,靖王府夜灯微暗,沈长梨一步一趋地跟着他,二人很久都没有说话。沈长梨越走越心凉,她似有所感,萧衍已经猜到了什么,不由有些心虚。他对萧桐的疼爱,她是看在眼里的,今夜这一闹,他会不会生气?萧衍猛地顿住脚,沈长梨只顾低着头想事情,猝不及防,脑袋一下子撞到他后背上。“想什么呢?这么不小心。”沈长梨摸着撞疼的脑袋,抬眼睨了他一眼,“在想桐郡主的病——”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地喟叹一声,“你呀!”沈长梨心一跳,直接被他微凉却又无奈的宠溺语气弄的慌慌的,“爷,我——”她有种想将一切都告诉他的冲动。萧衍牵住她的小手,语气就如这夜风,轻柔,却微凉,“阿桐是有点被宠坏了,皆是因为她小时候有一次误吃了毒物,差一点没救过来——此后,青王叔和王婶就将她疼在了心尖尖上。虽然骄横跋扈了一些,但心思单纯,从未真正害过谁。她对你不待见,皆是因为心疼我。你此番吓唬吓唬就算了,别当真给她吃那些毒虫——”沈长梨心口有点堵,声音闷闷的,“爷已经知道那毒是我下的?”“你何时是个吃亏的主?你这手法,爷太熟悉。”他淡然一声,牵着她就走。沈长梨抿了抿嘴,“那爷可知道她昨晚在我床上——”“红绫将一切都告诉爷了。”萧衍甚是无奈地一叹,“阿桐着实是个小魔头,是该有人收拾她一下。但愿经了此事,能让她长长记性。十三岁了,再过两三年,都该许人了。再这般心性,将来定然要吃亏。青王叔和王婶也不可能护他一辈子。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一犯了错,就将她赶出府门的原因。就是想让她早点体会人间冷暖,偏——”萧衍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偏,谁都不舍得真正让她吃苦头,就这么一直宠着,现在宠的她无法无天,都快要控制不住了。”萧衍絮絮叨叨地与她说着家常,就像一对夫妻那样,闲话着自家的事。他语气里的淡然,还有偏向着她的宠溺,都让沈长梨心头像煨了一团暖阳一般,热乎乎的。她手紧紧握着萧衍的手,轻轻问。“爷,您既已知实情,也不怪我?”沈长梨抬头看他,乌漆漆的大眼睛即便在浓夜中,映着路边的灯火,更显得清澈灵动至极。萧衍回眸看她,微微闪神,最后语气一冷,“怪,当然得怪!阿梨欺负了本王的妹妹,做哥哥的,还是要替妹妹出头的。”沈长梨心一凉,低下头。瞧着她的神色,萧衍唇角勾出一抹弧度,“所以,回头阿梨将爷的补偿费给清了。”“补偿费?”沈长梨倒吸一口气。萧衍低低一笑,“阿梨收拾了萧桐,将爷三更半夜折腾起来未能好眠,阿梨是不是得给爷补偿费?还有劳心费——”“劳心费?”沈长梨又尖叫一声。补偿费,劳心费,这些词都是跟谁学的?不会是他举一反三自己造的吧?萧衍又低低一笑,“爷这么费心劳力地配合阿梨演这一出戏,阿梨是不是该给爷劳心费?”沈长梨认命地点点头,“行,都给爷,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什么条件?”沈长梨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将他的身子推过去,小身子一蹿就蹿到他背上,嘻嘻一笑。“我要爷背我回锦绣院——”萧衍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她驼好,咧嘴一笑,正要提劳力费,不想沈长梨像知晓他的心思一样,手绕到胸前直接将他的嘴给捂住了。“不准再提什么费!”萧衍哧哧地闷笑,将她驼的稳稳的。沈长梨拿下手,也笑着喟叹一声,“爷的后背真舒服,要是能一辈子驼着我该多好!”萧衍眉眼一深,“那爷便一辈子驼着你。”“好,一言为定。”萧衍一走,凌霄院的喧闹便散了。萧衍驼着沈长梨慢慢回锦绣院,夜深人静,二人心灵相通,细细话语,别提多温馨。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从凌霄院回锦绣院的路上,几棵歪脖子枣树后,萧桐蹲在那里,一张满是黑疙瘩的小脸上,大眼睛泪汪汪的,她手狠狠地掐着枣树皮,瘪着小嘴,满脸都是委屈。“原来衍哥哥真的很:()靖王爷的小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