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冯乐真惊讶。
“确切说是岭南一带,皇上下旨在那边引水修一条到京都的运河,府衙便召了不少百姓做工,结果活儿没少干,工钱却被府衙贪墨了,百姓苦不堪言,一怒之下便反了,”祁景清将自己收到的消息娓娓道来,“此事归根结底错在皇上,皇上自是不愿此事闹大,便秘密派了广府大将军杨成前去平乱,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去,可内乱却迟迟未平,还有遮掩不住的趋势,这才急着收刮钱财。”
冯乐真听完无言许久,最后已经不知是什么情绪了:“这个蠢货,竟然还未放弃修运河的事,傅知弦就不拦着他吗?”
听到她提到傅知弦,沈随风和祁景清都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胡文生紧张地看来看去,生怕哪个不高兴了突然发难。
“傅大人应该还不知道,”祁景清回答,“咱们的皇上想来是打算秘密做成一件大事,好叫世人对他刮目相看,才耗费苦心如此隐瞒,若非我派人亲自去了一趟岭南,大约还不知道此事。”
冯乐真听得冷笑一声:“杨成呢?都去这么久了,也该将此事平息了吧?”
“差不多已经平事。”祁景清点头。
冯乐真眉头紧皱:“杨成此人手段狠辣,也不知要有多少百姓遭殃。”
祁景清顿了顿,想起手下带回的‘死伤无数’四个字,沉默片刻后回答:“两场战役之后,又给主动投降的百姓发了工钱,如今杨成驻守岭南,想来……也不会再有风波。”
冯乐真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静了许久,突然回头看向沈随年:“岭南可有沈家商行?”
“沈家这些年主要在中原一带发展,在那边只有几家铺子,商队更是去得少,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听说叛乱的事。”沈随年解释。
“那几家铺子最多可拿出多少银子?”冯乐真又问。
沈随年顿了顿:“倾尽所有,五十万两。”
但这五十万两一拿出来,铺子就得暂时关门了。
“够了,这银子算本宫借的,之后会分批次还回去,”她若自己准备银子送去岭南,且不说一路上风险重重,就是进了岭南,也是过于明显,所以只能从当地调动银子。冯乐真眉头紧皱,平复片刻后看向祁景清,“景清……”
“我在那边有一些人手,殿下要用,尽管用就是。”祁景清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那等银子筹备好后,你叫他们给受难的百姓送去,记住了,切莫惊动官府和杨成。”
她有心贴补无辜遭难的百姓,但并不打算博什么名声,因为此事一旦宣扬出去,这些银钱反而会成为百姓的催命符。
祁景清也知道其中利害,点了点头便要去忙,冯乐真却拦住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先用膳吧。”
沈随风抬眸看向她,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祁景清面色平静:“我已经用过膳了,殿下还没吃吗?”
冯乐真还未开口,胡文生便已经往门口去了,一边走一边说:“送来了送来了,这就送来了。”
冯乐真笑笑,又一次看向祁景清:“再用一些?”
祁景清定定看了她半晌,笑着点头:“好。”
正事已经说完,再假装看不见就不合适了。祁景清先是向沈随年点了点头,又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随风:“沈大夫,许久未见,可还安好?”
沈随风笑了一声:“你与殿下……”
正在门口指挥下人传膳的胡文生顿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还真是多年好友,连寒暄都是一套说辞。”沈随风慢悠悠将话说完。
祁景清笑了一声:“我与殿下,的确是有些默契。”
呵呵,默契……呵呵,胡文生汗都要下来了,硬着头皮接话:“饭菜已经备好,殿下……”
“入座吧。”冯乐真点了点头,主动到主位上坐下,众人见状也跟着过去。
祁景清在她的右手边坐定,胡文生下意识去她左手边,可余光一瞥见沈随风,便陷入了纠结。好在他的纠结没有持续太久,沈随风便在冯乐真对面的位置坐下了,虽然不知他为何不在殿下旁边落座,但胡文生着实松了一口气。
“殿下,喝汤。”祁景清示意书童盛了一碗汤,亲自递给冯乐真。
冯乐真刚接过来,对面便传来沈随风闲散的声音:“热汤不宜饮,还是等凉一些再喝吧。”
“天寒地冻,喝些热汤才暖和。”祁景清平静反驳。
沈随风眉头微挑:“屋子里已经烧了地龙,再饮热汤,反而会过犹不及,我是大夫,世子还是不要同我犟了。”
“大夫就什么都知道?”祁景清问。
沈随风答:“大夫就是什么都知道。”
气氛凝结,两人同时看向冯乐真。
胡文生如坐针毡,恨不得掀桌离开,但是他不敢,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