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人知晓这场暴雨将会连下数日而不歇停,导致赤丈河水位暴涨,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随着龙舟手们相继上岸,人潮也只好纷纷散开。手中的酒壶空了,谢瑾白勾着茶壶,在空中转了个花,忽地在人潮当中瞥见一抹颇为熟悉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公明,结账。”说罢,将手中的酒壶一抛,谢瑾白身子如燕鹄一般飞掠而出。“什……”几步之外,萧子舒听见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本能地伸手去接堪堪接住。抬头,哪里还见得到谢瑾白的身影?倒霉!倒霉!如何一个多月不曾下过雨,轮到他出门便下了?还下得这般大。唐小棠双手护在头顶,脚步一深一浅地跟着人群跑开。他一双浓眉拧得紧紧的,双手护在头顶,四处张望,找寻有没有地方能够暂时避一避雨的。这雨下得太急,屋檐下全是避雨的百姓。唐小棠临时根本找不到地方躲雨,偏偏此时他的双腿隐隐作疼。唐小棠唇色泛白,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早知道应该听青鸾的,等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出门……唐小棠唇色苍白,体力渐渐不支。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淋得湿透,像是一副千斤重的铠甲压在他的身上,唐小棠的步子迈得愈发地吃力。他的腿变得不受身体的支配,软绵绵的,连站立都极为勉强,更不要说迈出步子去。忽地,他的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有人,扶住了他。唐小棠感激地抬起脸,“谢——”“怎么,是你?”唐小棠睁圆一双乌溜的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近在咫尺,手持一柄青色油伞的谢瑾白。害羞谢瑾白好笑地看着小公子一副被踩了尾巴的模样。这般年轻的,喜怒形于色的小唐大人,过去何曾见过?他弯唇浅笑,“小唐公子不打算道声谢么?”唐小棠鼻尖皱了皱。这人也忒不要脸了。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主动开口跟人要谢谢的。可这人帮了他也是事实。半晌,他闷声道,“谢谢。”一抹浅浅的意外从谢瑾白眼底划过。少年人大都心高气傲。他还以为,小衙内是决计不会说这一声谢谢的。谢瑾白唇角噙笑,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孩子。”谁,谁试孩子?唐小棠炸毛,“不……不许占,占我……便宜!”话声刚落,唐小棠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唐小棠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在这个时候犯结巴,不仅让他所说的话气势全无,瞧见眼前之人眼底清清楚楚的讶色,更是令他脸颊充血。“怎,怎么!没……没见过人结……结巴?!”唐小棠是破罐子破摔。左右不管他结不结巴,这人都不会喜欢他,那他别扭个什么劲?结巴,谢瑾白自然是见过。便是东启大将军萧鹏举,据史书记载,亦是拙于言,而口不能道辞。至于满朝文武,亦有口吃而不擅长机辩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发挥己身之才略。古往今来,更是不乏口讷于言,而功勋卓著者。即便如此,得知前世曾舌战群臣的唐未眠在年少时竟然是个口吃者,依然是令谢瑾白微微有些许惊讶。其实唐小棠是个结巴这件事也未必无迹可寻。之前谢瑾白几次同唐小棠见面,小公子便有些口吃,只是他以为是因为小公子那日疗伤时,将舌头咬伤得太过厉害,口吃也是因舌头未好的缘故,并未做过多的联想。唐未眠啊,唐未眠,你的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是前世我所不知晓的?谢瑾白低下头,睨着只至他肩膀处的小公子,“一起去喝一杯?”唐小棠嘴巴微张。这人……是在邀请他与之共酌?唐小棠一脸懊恼,“我身上的衣衫湿了。”总不能穿着这湿漉漉的一身去酒肆吧?要是回去换衣衫的话,被家丁们发现,那十有八九就出不来了。谢瑾白目光上下打量了眼小公子,薄唇微掀,“我先前倒是不知倒,小唐公子私下喜欢这般打扮。”嗯?他这身打扮怎么了?不就是绯色春衫,是春夏最为寻常的衣裳,许多世家公子不都是这样的打扮?唐小棠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衫,在瞥见身上的杏色罗裙时顿时脸颊涨红,“才……才不……不是,才不是你想的这样。是阿,阿爹禁,禁我的足。我出……出不去,只好,只好穿了青鸾的,混,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