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他出神地看了很久,像好像看见危崖上的鸟巢,不忍惊扰。
他一手搂着衡南,再度打开电商平台,看那家售出伊沃尔裙子的网店。
信息部侵入调查时,对方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在数天之内关闭客服渠道,下架所有货品。
页面光秃秃的,只剩下了“farewell”这个店名。
单这个店名就很诡异,谁拿“告别”或者“再见”做名字?
“037”已经售出,货架上其他的衣服呢?也是死人身上的衣服二度贩卖?渠道是什么,就为了盈利吗?
技术部和公安局联手,扒到了店主的用户名,去年才注册的,叫做chu。
chu……楚?
盛君殊双眼漠然。
胸腔涌动的尖锐的怀疑,令他几乎想冷笑。
会这么巧吗?找了一千年没找到的人,自己往枪口上撞。
如果真是宿敌,他们需要殉与被殉的关系,创造新的行尸,就应该有别的店铺,专卖死人衣,世界各个角落意外死亡的人,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这就跟他开家居公司供养师门一样,也是一种营生。
——以为藏在网线背后就没用了吗?
蒋胜愣了一下,把盛君殊揽到了阳台:“你老婆都生病了,这没必要……”
他指的是裹着毛茸茸的白色羽绒服,戴着帽子,手缩在袖子里,臂弯里搂着个保温杯,厌世地坐在派出所沙发一角的衡南。
来来往往的小警察,谁都要扭头好奇地看一眼沙发里长出来的雪人。
在他看来,盛君殊走哪都要把他虚弱的小师妹带哪,连人家生病也不放过,这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夫妻两个,最重要的是信任……”
盛君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衡南暴躁,是因为睡到一半被他叫醒;保温杯是他强制塞的,脸红是热的。
她画草图一直都是那副蔫答答的样子,在她旁边,耷拉着两条腿的三毛,伸过光秃秃的大脑袋看着本子,正有说有笑。
整个画面明明很和谐。
“好,以后注意。”他淡淡地敷衍蒋胜,“提醒你们实习生注意分寸,我师妹脾气暴,会打人。”
“喜欢什么颜色?”暴躁的衡南抽了根彩铅,“不说?不说我随便涂了,基佬紫。”
三毛的指骨扒着她的衣袖,抗议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涂上了基佬紫。
但奇迹的是,紫色晕染在小小的连衣裙上,竟然意外地温柔好看。
三毛的八字眉慢慢舒展开。
“你好像对新衣服没兴趣。”衡南觑了一眼它身上破旧的化肥袋子,“喜不喜欢,我都送你一件。不穿你就把它烧了,别再还给我,听到了吗?”
“加一只小白兔行吗。”三毛的指骨摁在腰带的位置,把纸都摁弯了,飞快地说。
“……”衡南冷冷地添了张龇着牙齿的头,拖长的尾,涂上芥末绿,三毛像防空警报似地闹起来了,“这是恐龙!”
“嗤。”衡南弯起嘴角,笔尖沙沙,恐龙背上骑了一只大头小白兔,八字眉,耳朵耷拉着。
三毛咯咯咯的笑声渐渐模糊。
耳边尖啸声掠过,衡南嘴角的笑逐渐消失,仿佛变成金鱼,眼前的本子全被弧形鱼缸折射,鼓起,压扁,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