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捱了十天,衡南连公子的模样都有些记不得。她在屋里翻了好久,总算找到盛君殊从前落下的两个镇纸,在手里握了握,出门,梅花马上跟上来,“姑娘想去哪?”
衡南看了她一眼:“我去给公子送东西。”
“公子这会儿不在屋里。”梅花拦住她,眼睛眨巴眨巴,“听说老太太病了,已好几日了,公子忙着在床前陪侍,姑娘还是别去添乱了。”
“……”衡南默然看着她拦在身前的手臂,慢慢地,那视线沿着躯干转到了脸上,似笑非笑的,“老太太病了好几日了?”
“……是。”
“怎么也没人告诉我一声?”
“这……”梅花低头。
衡南看着她笑道,“公子和雁姐姐一起陪侍的?”
梅花目光躲闪,似乎有点不敢看她。
衡南收了目光和笑容,眼里一片冷寂寂的黑,扭头进屋,梅花总算松了口气,她又突然转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她:“你是负责盯着我的?”
梅花慌得左脚踩在右脚上,退了两步。
老夫人房里,一股中药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因为祖母身体不适,盛君殊放心不下,每天来看她,如今已经是第六天。
每天来时,老太太都躺在里间,外面用床帐挡住,薛雁掖好被角,退出来,在小厅的椅子上坐下,轻声细语:“表哥,吃些点心吗?”
盛君殊这才发现桌子上每天都摆着几碟精致的小饼,丫鬟来倒茶,茶香就弥漫在中药里,混成一股难言的苦涩。
薛雁开始跟他聊天,多半是诗书学问。开始时盛君殊碍于礼貌,同她说几句,可眼见薛雁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看一眼内间,提醒道:“祖母在休息,不若我们晚点再聊?”
薛雁点点头,略带尴尬地抿唇一笑。
里间却传来盛老夫人的声音:“哥儿,你们怎么不说了?我喜欢听你们说话,说得热热闹闹的,我心里才不寂寞。”
两人对视一眼,盛君殊生得冷淡矜贵,一双眼更黑,薛雁薄红了脸,别过头。盛君殊没注意,他心里很担忧,老人开始害怕安静,不是什么好兆头。祖母身体一向硬朗,他本想着祖母还能健健康康十年二十年……
于是他开始和薛雁聊天,此情此景,即便是他感兴趣的学问,他也实在没法聊得专注,多半是在发呆和答非所问,薛雁却好像毫不在意,时不时地投以崇拜的眼神。
她到底在崇拜什么……?
盛君殊困惑地想。
薛雁也很能聊天,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能接得滴水不漏,再抛出一个问题,像一个永无止境的圆。盛君殊觉得自己就像是踩着滚轮拼命奔跑的仓鼠,口干舌燥,头痛欲裂,终于捱到太阳落山,他喝尽了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祖母,你感觉好些么?”
半晌没听见回答,好半天,里间传出一阵细微的鼾声。薛雁忙微笑着站起来:“表哥,天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盛君殊点了点头,见薛雁一口水也没喝,由衷地说:“……你辛苦了。”
“不辛苦。”薛雁两眼带着笑意,“今天很开心。”
盛君殊看着她欲言又止,垂眼,转身离开房间。
室外新鲜的风一吹,他的头疼散了大半,他现在想见衡南,非常想见衡南,哪怕说几句话也好,他这样想着,直直往东院去。
盛君殊是把她从床上拖起来的。
“你干什么?”衡南起床气极重,一脚蹬出去,让盛君殊伸手抓住脚腕,皱眉,“这才几点,你怎么能不吃饭就睡觉?”
“你懂什么?”衡南拉着床柱不放,剧烈挣扎着,“你又不每天凌晨起来,你放开!”
“你凌晨起来做什么?”盛君殊疑惑,拉开椅子,将她按在桌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