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稔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柔声说道:“究竟是怎么了?”
未名心接过说了句谢谢,正逢小菏送茶上来,她眼珠轱辘一转,倒好茶便识趣地下去了。
“喝口茶吧,”李知稔将茶碗推了过去,想起那位瘦弱的老人,询问道:“可是老丈身上又不好?”
未名心一听,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日爹爹回去便呕了血,请了大夫医治,又熬煮了汤药,可到了第二日便不能起身,我只有爹爹一个亲人……请了许多大夫不是来回推脱,便是索要银两。”
未名心抽抽噎噎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她并非是老丈的亲生女儿,而在路边捡到的一个孤儿。
永宁十八年夏,鞑靼入侵大虞,抢财夺物,掳掠妇女,边境不堪其扰,大将军刘士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边境御敌,老丈便是士卒之一。
“他们抢了一些牛羊还不够,还在村子里杀人。”说到这儿她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声音也有些颤抖。
她悲伤的投入,并未看到李知稔表情已经凝重。
蛮夷小族,本不足为惧,可坏就坏在,那些人如有神助,每每都精准预测到大虞下一步的行军阵法,刘将军也因此遭到伏击,死于一线天。
永宁十八年冬,就查出李尚元叛君通敌,斩杀之。
遂,鞑靼溃不成军,留下一片狼藉,俘虏,妇女,幼儿,未名心便是其中之一,她被收养之后随着老丈回到家乡,直到三四年前,二人才来到京城谋生。
“被带走之后,我便碰上了爹爹。爹爹救下了我,教我说中原话,疼我。我对不起爹爹,也对不起大虞。幸好老天有眼,罪人已经伏诛。”未名心期冀又害怕地看着李知稔,似乎怕她嫌弃自己的身份。
但李知稔却双眼通红,一字一句地说道:“李尚元不可能通敌。”
未名心有些疑惑,她对大虞了解的并不深,所听所闻均来自身边的人,于是她条件反射地问道:“为何?”
李知稔道:“爹……他与当今圣上相识于微,身在朝廷事事身先士卒,不畏疫病救治百姓,其姊得尽宠爱,高居贵妃之位,他为何要通敌?他亦是身居高位,一身荣华,大虞亡了对他有何好处?何必自毁前途去通敌叛国?”
未名心看着李知稔,干涸地泪痕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像一只茫然的猫:“那……他岂不是被冤枉的。”
“是的。”李知稔低下头,喝了口茶:“不好意思……唔,不好意思。”
未名心摇摇头:“我并不知情,可我想说爹爹待我很好,所以我想求云小姐救我爹爹。”
未名心说完便跪在地上,又一道河从她脸上滑落,李知稔将她扶起,道:“这件事简单,你且等着。”
李知稔走进碧纱橱,从盒子里拿出几锭银子和一块玉佩,递给未名心:“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找马先生,他是我们家供养的大夫,他看了玉佩自然会明白。”
未名心双眼通红,绿色的眼睛被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纱:“多谢云小姐。那未名心先告辞了。”
李知稔点点头:“小菏,送未名心姑娘出去。”
小菏掀开门帘,引着未名心离开,临近出门,未名心回过头,神色决绝:“如果小姐不嫌,未名心愿为小姐结草衔环,当牛做马。”
半夜,李知稔躺在床上难以入眠,也不知道卷宗一事如何,李知稔心知此事不易,可她别无他法,长吁短叹一阵,发现自己真蠢,沈抱山不过是一个御史中丞,能不能拿到卷宗还未可知。
要怪只能怪自己,可如今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自顾自地来到京城,却毫无进展,王怀安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如何寻得?
破晓未至,一轮圆月高挂在天边,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下,照亮整个院落,其中行走的小人亦是清晰可见。
三月三,上巳节。清明时众人曾到疙瘩山上祭奠先人,可云将军和大少爷还活着,云夫人嫌晦气,添油的事儿便挪到今日踏青时。
今天大明月亮地,料想是个好天气,可小菏并不知道,越盼什么越没有什么。
小菏收拾好李知稔的衣物,嘱咐好膳食,等到黎明时,喊起李知稔。
府外车马已经齐备,只等贵人启程。只有许姨娘身子不适留在府中,其他人皆相携出门。云夫人与二女共一乘,李知稔则与丫鬟小菏一乘,如此这般也算和谐。
李知稔掀开侧帘,看见最前方骑马的谢宴池,问道:“你觉得小舅舅此人如何?”
小菏一听,抬起头,眼中满是欣赏,答:“舅爷丰神俊朗,文采又好,也从不苛责下人,是个很好的人!只可惜身子骨不太好,三灾八难的。”
小菏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李知稔靠在一旁,听了一路谢宴池的丰功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