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看着裴英邵从山丘上坐起来,走在山间摘起槟草编成辫子,缀以芒花围在他略微蓬乱的头上,乍看像个蛮荒部落的酋长。
这样看来,他果真暂时放下了,也好,这样才能继续将目标进行下去。
走着走着,裴英邵一个转身,脚步灵敏地到梨花面前,带着和蔼的神色:“说来,你,还没对我介绍你尊姓大名呢?”他的话很严肃,为了显出亲和力,他两手从腰部放下来背到身后:“我说你似乎对我的事儿很有兴趣呢,那日跟随我到家中。”
梨花被他一双丹凤眼虎眸看的不敢对视,她跳到他侧边的大石块那里慢腾腾地走着。
想想人家在人间的身份,再想想在天界的能耐和影响力,梨花真的不敢多说话了。
裴英邵就走在她前方,把她挡住:“你,是玄门散修弟子吗?”
梨花一想,人家对于世间情况的掌握,她也毫不遮掩说:“我师父是隐居在京都的玄门大师,我,也不是散修。我想对你说的是,我对于精怪跟随勘查了好一阵子,有些人是会因为一些外来原因成了精怪的。”
“嗯,这么说来,家父那情形便是如此。”
裴英邵的思绪很清明,梨花便继续说:“我那大叔师父曾说,这世上少数妖物会是这样的情形和来历,至于是否就是令尊那种,我就不得而知了。”但见裴英邵也并没有神色惊讶,他反而平静的很。梨花凝着他双眼:“我是发现贵府有些蹊跷,指不定就是有那种妖物作祟,但我没查明白就被你绑了,还关到你们家的什么奴婢驯化所了。”
梨花是曾被她那讲究礼数和话术的大叔师父教导过,和人说话,必须端正地平视对方两眼。
裴英邵那里会不明白,囚室中他差点没醒来,一直昏迷着,若不是这姑娘的气息唤醒他的魂魄归附肉身,他怕是还昏着不醒呢。
“我们师徒分析的结果是,这精怪与他曾遇见的情形相似。”梨花重新提起这话题,语调沮丧:“在内城通往内廷大牢的路上,我追着你的,但当我返回你居住的那小内院二楼,却发现令尊的皮囊有些干瘪而发肤异变,可见就已无生还之力了,再后来小丹说是她给令尊服下你的脏器,但这各种原因还需细细追溯下去。”
“你是说,还有待查询这事情的源头?”裴英邵虽然也跟着梨花身侧漫不经心地走着,她的话他都听着想着的。
“屏山镇远离京三百里,那里有个后生叫幕阳的,他那情形就如同令尊,小丹昨夜说令尊这情形是她所为,可我联想到屏山镇的事儿到令尊,这中间的蹊跷似乎还另有原因的,两件事儿我都没得出根本的结果。”
裴英邵听着听着似乎在想什么,他用干草根在地上画出一个房舍讲究的山庄地图,还写上字,“紫薇桃山庄”,说是那里聚集了能人异士,或许去那里就能知道很多事儿。
梨花看着地上画工细致的芒草鸢尾花造的地形标识,想说你裴英邵别看你被民间说的野蛮无教化,可我看你没什么是你不会的。
两人翻过几座山丘,沿着官道最外侧的山梁行走,走的谨慎又自在,主要是怕他会被人认出来。
京都往东南相邻二十里地的酆水镇秀丽富庶,背靠高峰千尺巅,底下夹着酆水河凶猛长流,这里靠着山水也引得人气沸腾。
紫薇桃山庄依靠半山坡,面临酆水河,裴英邵说这里本为一名女术士很有能力,处理精怪的事情非常拿手,那些行中高手们会的她都会。
可是山庄现在的庄主,精明世故又术数超群,听闻是个少年,年少不骄傲引得仰慕他的人多到给酆水镇填了税收和繁华。这紫薇桃山庄实际上就是他一人掌管呢,比前任主人做的好多了,接的事儿也多,算是造福民间了,谁都知道那些邪佞妖怪,只要紫薇山庄一出手定然会消灭处理个干净。
黄昏时,梨花返回城里接了阿芍过来这山丘,与裴英邵回合,去往那京都东南六十里的酆水镇。
梨花走着也寻觅着山中的野食,什么雪白肥嫩扒了皮就能吃的山豆,还有天然含有盐分的沙草,还学着他也用鸢尾兰的叶子编制了蚱蜢蜻蜓,逗着阿芍,两人一来一往地玩着让裴英邵能看着开心。
“裴公子,您看,我这个蚱蜢舞跳的好看吗?”阿芍捏着鸢尾花墨绿长叶子编成的蚱蜢,扮作真的蚱蜢趴着跳着。
裴英邵看着梨花,他懂她是为了让他高兴高兴,嘴角牵强地扯了扯。
梨花瞧着阿芍一身干净的粉红小袄,竟然那么趴着,这像是个少女十五岁的矜持吗?
她冲过来两手叉腰,冷着脸:“你是不知道待会儿咋死的是吧?像样吗,你是女子唉!”她自小不知道父母在哪里,但是大叔没让她不懂规矩,现在,她也要阿芍变得像她一样有个少女的矜持姿态:“站好,衣裳上面的土给我拍干净了!”
小怪物阿芍这阵子稍微松弛了几日,此刻觉得梨花用劲修理她呢,她其实也矜持也爱面子,迅速站立,整理好上衣短袄和裙子。
她那对翅膀就看起来像是泛旧的披风,她不禁瞅了瞅梨花,梨花今日穿着绿色上袄绿的饰带绑着两个发髻,香柠色长裙绣花鞋。你这样让她还在茁壮的纤细身形看起来圆润了很多,这是她黄昏在成衣店里用最后的银子买的,还有一盒胭脂晕在了唇上,眼皮上,脸颊上。
她们这对儿姐妹,原本也和正常人家的闺秀不同,这样一修饰还就多了几分精致秀丽。
梨花被阿芍盯着看,她过来就给她屁股上几巴掌,身后背着的双剑掉落在地,她捡起来指着阿芍:“让你玩蚱蜢,你就让你自个真的成了蚱蜢的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