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乱哭乱喊,又听到麝月劝解,晴雯仍骂骂咧咧,小丫头的哭声更响,听起来热闹得紧。
“又出什么事了?”探春讶然。晴雯虽说是个爆炭脾气,可对怡红院的小丫头子们,素来护短得很。
林黛玉抿着唇乐:“府里可是你管着的,还不去瞧瞧?幸好咱们过来了,不然半柱香的功夫,便要去把你请来了。”
探春摇头,果然率先走了进去,房里乱成一团。她认得那小丫头叫坠儿,平时手脚还算伶俐。
“三姑娘来了”麝月先行了礼。
“怎么回事?”探春皱眉问,“二哥才出门,怎么就闹成这样?”
晴雯虎着脸道:“这丫头懒得很,宝二爷当面使她都使不动。袭人要使她一回,还在背后骂了好几句。三姑娘来得正好,我们正要把她打发出去。”
“平时看着还好吧?”探春纳闷,看向坠儿,偏是只垂着头哭泣,并不分辩一句。
麝月叹道:“罢了,早些儿出去也清净一日。”
“怕是另有隐情?”林黛玉在一边咕哝,探春却是心中一动,仔细打量着坠儿,见她身上的衣裳半新不旧,手肘处还有个小小补丁。针脚倒是细密,还别出心裁地绣了一朵云,不细看还瞧不出来。十三四岁的年纪,细巧身材,收拾得干干净净,看着也别有两分俏丽。
贾宝玉是外貌协会的忠实会员,但凡能到怡红院里当差的,无不长得比别人稍好一些。
晴雯见探春不语,朝着她使了个眼色,两人到里屋里坐下,才解释道:“这事说来也丢脸,才刚平儿过来,说是二奶奶丢了个虾须镯,宋嬷嬷瞧见坠儿偷偷藏起来的,只是怕说出来二爷脸面上不好看,老太太和太太那里听了也生气,便使个借口把她打发出去罢了。”
探春“唔”了一声:“问个明白再说,把她叫进来罢。”
坠儿已是止了泪,小脸上倒有种从容就义的气概。若换个时代,保不准是另一个刘胡兰呢探春看得又好气又好笑,绷着脸问了一遍。坠儿虽是赤红了脸,却并不狡辩。
“那就打发出去罢”案情既然清楚明了,探春也懒得追根究底。
“三姑娘别把我赶出去,还留我扫地抹桌子,什么活儿我都能干的。”坠儿却又红了眼圈,双膝一软,跪在她的面前。
“你自个儿做下的事,还能怎么说?没把事儿嚷出来,也算是给了你脸面”
“实在是没有了法子,才……正巧在那边墙根下瞧见,并不是偷的,只是捡了起来想拿出去换钱。”
“又没一个看见,谁知道你是捡来的还是偷的呢?”探春无辜地眨了眨眼。看来这丫头还真是个老实的,捡个东西还能被人看在眼里,分明是平时没做过什么坏事。
晴雯啐了一口:“就算是捡的,也是主子们的东西,你倒敢偷偷藏起来?”
“三姑娘,晴雯姐姐,实在是我爹病得起不来,家里又没闲钱,抓不起药,才会一时糊涂……”
探春看她脸色倒是情真意切,不由微微踌躇。晴雯也静默了下来,半晌才嘀咕一句:“总不能留下,二奶奶和平儿的脸上都不好看。”
“那就打发了出去罢。”探春点头,爽快地把宋嬷嬷叫了进来,找了坠儿的老娘,让把人带出去。坠儿泪流满面,却不再求饶。紧抿着唇,跟着她娘走了。
林黛玉微诧:“我倒瞧不出你的心这样的硬,不过捡个镯子,还真给利利落落地打发出去了?莫说她一片孝心,就是没这由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素来并不这样较真儿的。”
探春只是一笑,避开了众人才解释道:“咱们铺子里头不是少人么?我往常冷眼瞧去,二哥那怡红院里,小红和坠儿算得上极伶俐的。只是为着坠儿年纪尚小,上头又有袭人晴雯一干人,平时显不出来。”
“你是打算让坠儿去咱们的铺子?”林黛玉吃惊,“若她真是偷了镯子的,你也敢用?”
“所以要找人打听着,她说的是不是实情。”探春沉吟了片刻,“让二哥找贾芹去打听着,我瞧平日里还算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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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很忙,半天处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幸好过了年关,又实行了承包到人,少了许多事端。下午则忙着和林黛玉商量自己的铺子,还要应付李纨三不五时地诗社活动。
所以,尤二姐被接进贾府的事儿,她到第二天才知道。
王熙凤选的时机极巧,贾琏被贾赦差去了平安州。前脚刚走,王熙凤便亲自去了花枝巷胡同,把尤二姐客客气气地给接进园子里来了。
探春听闻,一时惊得忘了反应,好半天才跺脚道:“不是明明跟她说了不能进贾府的么?怎么妹子才刚去了,琏二哥又不在家,连护着她的人都没有,竟真的跟着进了府?前头儿多姑娘、鲍二家的事情才刚完,难道她连一点风声都不曾听见?凤姐姐哪里是能够容得了人的”
侍书倒不以为然:“人家的事,姑娘便是操心一万分,也没念个好的。她在外头终是无名无份,进来了哪怕做小,也是正头儿的妾。况且琏二奶奶又是极会说话的,连死人都能说活了的,几句好话一哄,不怕她不听。”
探春急得心火大冒:“人死了便是当妻都没有用凤姐姐她……偏是趁着琏二哥出了门才把她接回来,分明是存了心思……她她她……”
一激动,整盏茶便全泼到了裙子上。照说,探春与那尤氏姐妹也没有什么交情,不过见了一面,又暗地里深慕尤三姐的刚烈,才对尤二姐爱屋及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