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的……三妹妹,别再问了……”迎春难堪地开腔。
探春不理,只把头转向绣桔:“你来说,你们姑娘的月利银子没有么?我记得每月都按时发下来的,难不成是你们做奴才的黑了去?”
她可不像王熙凤拖过一个月才发,拿着她们的月银放银子钱。
绣桔忙道:“我们可不敢,姑娘们都是一样儿的,哪一位姑娘的不是由着奶奶妈妈们使了使的?就连我们,也不知道怎么算,不过要东西的时候便说得一声儿。如今住儿媳妇反说姑娘使过了头儿,她尽赔出许多来。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姑娘到底问她要了什么”
探春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颔首道:“二姐姐既没有和她要去,必定是我们和她要了?既如此,我倒要好好儿地问问,也免得主子们倒去使奴才们的钱,说到老太太和太太那里,也过不去的。”
迎春蹙眉,急忙拦住:“三妹妹,你们又无沾碍的,又何必再被带累了?”
林黛玉伶牙利齿:“二姐姐这话可差了,三妹妹和二姐姐难道不是姐妹了?如今三妹妹又管着家呢,二姐姐若是短了甚么,若传了出去,却是三妹妹持家无度。”
“正是,我和姐姐自然是一样的,姐姐的事和我的事也是一般的。她既说了姐姐,那边是说了我。若是我那边儿的人有怨了我的,姐姐若听见了也必是感同身受,如同怨了姐姐一般。”探春说了一串饶口令,自己也觉得快绕进去了,“咱们做主子的自然不必去理论那些钱财的小事儿,只想起要什么便是什么,我那里也是一般。我只当是尽够使的,谁想竟还要用上奴才们的钱”
王住儿媳妇站在门侧,满脸的尴尬,走不是,不走,似乎也不是。
“还有金凤呢”绣桔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探春煞有介事地点头,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王住儿媳妇身上:“正是,我倒差点儿忘了,怎么还有个什么累金凤的夹在里头呢?莫不成不是二姐姐的,倒是她们的?”
王住儿媳妇忙赔着笑脸答:“原不是那样儿的,金凤自然是姑娘的,我们做奴才的哪会有这东西”
林黛玉悄声道:“你倒是要好好地替二姐姐立个威,这次我们见的只是一回,不见的又不知有多少呢”
探春原本也是这样的打算,万不肯就这样高高提起,轻轻落下的。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却见薛宝钗只作未见,取了迎春才放下的那部《太上感应篇》,竟仿佛读得甚有滋味。
这又是个惯会装聋作哑的
脸上却不露声色,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叫了王住儿媳妇近前:“咱们一宗儿归着一宗儿来说,先说二姐姐使了你多少银子?趁便开出清单来,我好叫人拿来与你。”
“并没有使奴才们的。”王住儿媳妇气焰全消,只赔着小心。
“那是我听得左了么?”探春冷笑,“这话也是随便能说得的?传出去的名声,有多难听你们是二姐姐的人,原本也不该我来作这个主,出这个头,自有二姐姐来教训。只是一来我们是姐妹,二姐姐又素来好性儿,二来我又管着这个家,总不能让老太太和太太挑了不是,总要好好查个清楚明白。翠墨,你拿了纸笔,让住儿媳妇一宗宗地报给你听,我也得弄个明明白白,若是真不够使,明儿回了老太太也添些月银。是单二姐姐这里不够呢,还是别的姐妹们都不够使。”
翠墨答应一声,绣桔眼明手快,早把迎春习字的帖子并毛笔给拿了过来:“才刚二姑娘铺开了要写字,还有些墨,若是不够,我再磨着些。”
“不过有几笔罢了,我就不信二姐姐天天山珍海味儿地养着呢”探春冷笑,“统共这么一个院子,让住儿媳妇把姑娘的用度都报上来,几时用了几两,小的就毛估着罢。”
王住儿媳妇脸色胀得通红,低声回道:“原是我情急了随口说的,哪里有姑娘用我们的钱使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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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讹人有理
“原来你还知道道理么?红口白牙的败坏我二姐姐的名声,我可不依的越性地都给记下来,我倒要看看,竟是主子们用了奴才的,还是奴才们用了主子的。三十多两也要一年的月银呢,若我真用了那么些,可怎么还去”
“扑嗤”林黛玉在一旁听得再忍不住,背过脸去笑得花枝乱颤。
探春也差点绷不住脸皮,暗想自己前阵儿才在林黛玉面前财大气粗了一回,这会儿倒为着些小钱跟个媳妇动起气来,岂不好笑王住儿媳妇不住地行礼:“原是我说错了话,让姑娘见笑了。”
“我哪里敢见笑?”探春不依不饶,“不过是物伤其类,唇亡齿寒罢了。今儿你这么编排二姐姐,赶明儿可不知道要怎么个编排我呢”
“万不敢的。”王住儿媳妇苦着脸,暗叹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竟碰上了这位管家的姑娘好一顿数落,“姑娘的月银只有多下来的,万没用过头的。”
探春瞧了她半晌,直瞧得王住儿媳妇额上沁汗,才缓缓吐了口气:“嗯,这么说来,二姐姐并不曾用你的银子了?”
“是,不曾用。”王住儿媳妇急忙点头。
“而且,你倒是反用了二姐姐三十多两。”探春一本正经地点头,又把脸一沉,“赶明儿就还过来,让我当面过了目,再让二姐姐收起来。”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么?王住儿媳妇也呆愣愣的,似乎没有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