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疼宠你,可你自己也得有自保的能力。”元春正色道,“否则,董妃就是前车之鉴。太宗皇帝待她不可谓如珠似宝,可还是逃不了旁人的算计。”
探春沉默。
元春让抱琴把小匣子用红绸子密密地包了起来,对探春的反对孰视无堵,自顾自地放进了那个放贵重东西的箱子底部。
“姐姐,我真的不要”探春再度声明。
“别孩子气了,兴许日后会用得上。若是你真觉得没必要,就像我似的,还这样原封不动地留着。”元春拍了拍她的手,“咱们毕竟不像别人,可以草菅人命而色不变。这样的性格,在后宫里是很吃亏的。”
探春苦笑:“我倒是宁可吃些亏,也不要用这些东西。”
这东西,根本就像是一只烫着手的山芋,探春甚至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知道宫廷斗争的惨烈,却不知道惨烈成这样。
心里忽然一动,王夫人既然能收集这些东西,自己想必也是个中高手。若是她想除去一个人,想必也容易得很。
背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细汗,赵姨娘幸好表现得其蠢无比,否则现在已经躺进了黄土地里吧?当年贾政的屋里人,包括在娶亲前就跟着他的通房丫环,如今早就不知所踪。就是后来纳的小妾和姨娘,也只下了赵周二人。
周姨娘无疑是聪明的,赵姨娘恐怕也不是真的糊涂。想到这儿,不由得一阵后怕,幸好贾环一向露拙,还不曾惹得那位亲自动手。
贾玥和贾珠同一年身死,这其中恐怕有王夫人和周姨娘的手笔。
殷殷话别
“三妹妹,你被吓着了?”元春只当是探春头一回见到这包东西,被吓得变脸。
“啊?当然吓了。”探春回过神来,勉强笑道。
这宫里头的女人,还当真不能小觑。杀上个把人,都不眨一下眉头。元春看着端淑庄重,可就连她,也把这些有毒的东西,当成压箱底的宝贝。
也不单止是宫里,就是贾计里,王夫人和周姨娘手里都有些东西。恐怕只有赵姨娘,是最没有手段的,所以只能作践自己,让人看轻,也比丢了性命的好。
若是贾环明年上了考场,真拿个什么前三甲回来,会不会遭受什么不明不白的灾祸?探春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觉得浑身发寒。
不行,得找个机会提醒贾环,哪怕名落孙山,也不能枉自送了性命。不过,如今的王夫人,还会不会有这心思来争?只要贾宝玉和贾兰还在,无论如何轮不到贾环继承家业。
“也不过是给你有备无患,除非是天性凉薄之人,除非万不得已,又怎会出此下策?只是若真对你的地位有威胁时,可别心慈手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元春知道探春姐妹虽由贾母抚养,但因还不到出阁的时候,想必这些东西是不会教给她的,因此又细细地嘱咐了一番。
“是,我明白。”探春知道元春是为自己好,才会把这些压箱底的“宝贝”交到自己的手里——虽然自己真的不想领情。
“姑娘,东西收妥了。”侍书的脸色也有些不大自然,她虽然是大丫头,可到底没见过这个,声音有些颤抖。
正说着,皇帝来了,姐妹俩少不得要迎出宫门。不及她们行礼,皇帝就叫“平身”,一手执着元春,一手执着探春。
“进去坐罢,沏茶来。”
抱琴忙答应着去了,只一会儿功夫便端出茶来,悄悄地拉着侍书退下。
探春坐在皇帝的左侧,抬眼看向坐在皇帝右侧的元春,忍不住勾了勾唇。这架式,颇有点像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场面。
不过,她一直很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有哪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子,可以容忍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
元春说了两句闲话,就找了借口避开。探春对她的“善解人意”很是无奈,她明天就要远嫁了,难道还能和皇帝发生点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事实上,剩下来的两个人,沉默的时候比说话的时候要多,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咱们怎么这样的生分?”皇帝哑然失笑,“朕以为你可以无话不说的。”
探春苦笑:“恐怕是要说的话儿太多了,以至于无话可说。虽然早早就知道了要走,可心里头还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
她倒是想问问王储的情况,又怕眼前这位生气。要知道,小心眼可不是女人的专利。在一个男人面前表示对另一个男人的兴趣,也是大忌。
“朕明白。”皇帝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地隐没在唇角后,“委屈你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出来。朕总会……”
“皇上和太后赐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臣女已经受得战战兢兢。”探春打断了他的“深情演绎”。
“不想知道你未来的夫婿么?”皇帝却主动开口动问。
探春转了一下眼珠,放弃了这个诱惑:“反正明天就知道了,也不差了这么一天半会儿功夫的。”
皇帝大笑:“你倒真是与别人不同,他……反正你明儿自己看罢。”
探春正悄悄地拔长了耳朵,谁知刚听了一个头儿,后半句又全都咽了下去,只能瞠目以对。明明不想讲,还要吊人胃口宫里的这些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厚道的。
眼看着冷了场,探春只得东拉西扯地挑些话题,不外乎宫里宫外,人情世故。她口才便给,言语风趣,倒把皇帝的愁肠说散了两分,脸上也有了个笑的模样,虽然还有些勉强。
“你们府里倒有些意思,别人家女孩儿也多,没这么些事儿。”皇帝听得兴味盎然,“你办的那个诗社,听说坊间有专门的铺子印诗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