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个用木头搭建的小秋千,上面甚至有花作为装饰。池州渡蹲下身,将齐晟放了上去,见他不为所动,就伸出手轻轻掰开齐晟的五指,让他抓住秋千的吊绳。秋千被一双手不知疲倦地推动着,力道恰到好处。微风徐徐,暖意融融。齐晟因抗拒而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松懈下来,刻意卸力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抓紧绳索。傀丝像是察觉到什么,悄无声息地退下。池州渡单膝跪在地上,垂眸望向木偶。浅淡的笑意无声攀上眼底。“这东西都生得一样,若不想被旁人拿走,便在上头刻上印记。”遥远的记忆里,看不清妇人的面容。只记得那双手粗糙,布满了陈旧的伤痕,将一件勉强能取暖的薄被递给他。那时候自己尚且年幼,毒煞在体内乱窜。一阵阵阴冷的滋味并不好受。那妇人走后,他紧紧裹着被子,迷蒙中许是太渴望温暖,眼前总是浮现出火焰的模样。睁开眼时,手指死死扒着脏污的地面,已然渗出了血迹。他睁眼呆愣了一会儿。就着这血,在被褥上画出一个火焰的符号。时过境迁,明媚春光下,印照着一个“焰”字。透过这一字,像是回到了那个灯火辉煌的月夜。年轻俊朗的宗主拦在他身前,故作风流地一拍折扇,笑着问道。“姑娘,可曾成家?”那一瞬,四周虚浮的火光才真正落入他眼底。清寂的四周破开一个缝隙,让烟火气息钻了空子,落进这片无人问津的死地。对方一口一个姑娘,喋喋不休在耳边说着。不知为何,他偏偏将一句记在了心里。“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在下齐焰,姑娘随意称呼即可。”——焰。他望着远处的灯火,觉得这一字似乎也带有着炽热。“焰”许是深陷回忆,池州渡不知觉喃喃出声。明亮、炽热、温暖。可当“焰”渐渐熄灭,他能做的也只有守在原地,双手拢住那微弱的火星。在一片寒风中等待、期待着它再度燃起。计划有变恰逢阴雨绵绵,简陋的客栈中潮湿,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此处偏僻,自然没什么人,唯有阴惨惨的几盏灯轻晃着。随手打发了小二,两人朝着楼上而去。其中一人轻啧一声,他头戴斗笠,一身黑衣并不醒目,但一看就是上好料子。“偷偷摸摸的,倒真不是我的风格。”姬叶君矫情地拎起衣摆,大姑娘似的踮起脚尖跨过潮湿的门槛,唯恐被这污水沾了分毫,“但一想到齐晟也这么狼狈的躲藏,我这心里就舒坦不少。”“是吗?”身侧传来一声哼笑,对方语气意味不明,“看来姬门主与齐宗主积怨颇深呐。”听着这雌雄莫辨的声音,姬叶君只觉得耳朵被剌得难受,他并未正面回应,刻薄道。
“若你一定要用这让人犯恶心的声音说话,那还是闭嘴为好。”黑袍人倒也不生气,轻笑一声。姬叶君恶嫌地打量着屋子,拧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天色已晚,姬门主这是要去何处?”“自然是回影宗。”姬叶君脸色阴沉,再度回头扫了一眼四周,冷嗤一声,“这种地方,老子半个时辰都待不下去。”“姬门主,还请留步。”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嗓音,姬叶君没有理会,径自朝外走去。忽然,三枚骨针自身后袭来。姬叶君像是有所预料,立即旋身躲过,反手回敬三枚猝了剧毒的飞镖。“怎么,这是要与我一决高下吗?”姬叶君眼神阴冷,嗓音里藏着一丝威胁。黑袍人沉默下来。见他如此,姬叶君勾唇,继续转身朝屋外走去。“砰——”一阵古怪的妖风袭来,门在他眼前被合上。姬叶君耐心告罄,正要转头就听对方冷不丁道。“姬门主即便今日离开也无济于事,来接应你的心腹,如今应当在花楼中消遣快活呢。”姬叶君的身形蓦然一僵。他神情微变,没有转头,状似漫不经心道。“你这放屁诬陷的功力倒是见长,难不成就因为我”“噼啪。”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碎片一直迸射到门前,恰好回弹至姬叶君的脚尖。他慢半拍地垂头望去,半截碎裂的玉佩清晰的倒映在眼底。那是个“悟”字。是他养的最好的一条狗。姬叶君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江悟。见他彻底僵硬在原地,身后的人这才笑了。“这世上忠心的狗多,忠心的人却不多。”黑袍人慢悠悠在屋子里踱步起来,“他明明可以是一条忠诚的狗,可就因为主人一时心软,偶尔将他当做了人看,这想变成人的种子就在心里生了根,一有机会,就冒了头。”“这个道理,应当没有人比姬门主更明白了吧。”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却像是一座山的重量压了下来,姬叶君顿时汗毛倒竖。“作为侥幸活下来的那条狗。”那嘶哑难听的嗓音压得更低,像是说什么悄悄话似的附在他耳边。“这么多年过去,可是当真忘了自己是怎么成为人的?”宽大袖袍之下的手骤然攥紧,姬叶君脸色有些发白,倏地转身。身后之人识相地退后几大步,开始掰着手指头细数。“不得不说姬门主确实很聪明,借了千面圣手卓公子的易容之术,待到几日后回到暗门,那里则早已备好了一具死尸。”“你和卓公子谈了笔交易,将灵鸠门之事提前透露给他,他这才留了个心眼,为了去探你所言是否属实,与杨篱在酒楼相会,这几杯酒下肚,果真听出了不对,于是卓公子便顺势在鹤钰城多待了几日,最终顺理成章地发现了扬篱的尸体。”“而你故意卖他一个人情,让他误会你有朝他们靠拢的心,却没有告诉他,那具易容的尸体上,被刻意伪造了齐晟的剑痕,你也并不怕他揭发你,因为届时他压根不敢轻举妄动,大局当前,谁也不敢贸然出头。”“暗地里给些帮助示好倒还好说,但若是放在明面上,他身后可是有三个家族,稍有不慎,就会被牵连其中。”黑袍人面具之下的眼睛眯起,鼓了鼓掌,“这样一来计划顺利,你将齐宗主推到我们的对立面,替他表明态度,让他陷入险境,自己则全身而退,作壁上观,当真是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