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拦她们,谢玉珠便凭着从前来过的记忆,带着林雪庚通过传送阵中的层层机关与密道,终于踏入了地心那高阔的大堂。大堂依然像她上次来时那样亮如白昼,此刻却空无一人。地面上全是被斩断的人偶,还横陈着数具尸体,仿佛刚刚遭受过一番袭击。林雪庚与谢玉珠如同蚂蚁一般站在高大的浮空界碑下,她们眼眸映着浮空界碑波涛汹涌的蓝光,登时睁大。林雪庚手慢慢握紧成拳,蝶鸣剑不安地鸣响。浮空界碑上竟布满裂痕,仿佛摇摇欲坠,大厦将倾。谢玉珠震惊道:“我上次来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难道……是仙门干的?城里还有这么多人啊!”“天子什么时候走的?”林雪庚问道。“说是三天前离开天上城的。”“混蛋……”蝶鸣剑在林雪庚手里一转,剑身急速划过手心,无数殷红的蝴蝶从剑刃与她掌心之间飞出,在明亮的大堂内翩翩飞舞。林雪庚周身灵力暴涨,以血而生的蝴蝶飞过她飘扬的衣袂,携带着她的灵力涌向浮空界碑,迅速地穿插飞舞。它们像是技艺精湛的绣娘,穿针引线,牵起一道道蓝光,织成细密的网,骤然四方一扯,紧紧捆住布满裂缝的浮空界碑。这是谢玉珠第一次看见林雪庚认真动用灵力,为之惊叹。“浮空界碑损伤太过已无可挽回,我会想方设法延缓它崩塌的时间。”林雪庚席地而坐,被蝶鸣剑所伤的手掌中仍然不停飞出红蝴蝶。它们如同她的雕刀,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灵脉之间游走,改写其间构造。林雪庚从怀里拿出天上城的地图,在谢玉珠面前铺开,几笔划为十六区。“从此刻开始,半个时辰之后,我会先让这块区域从天上城脱下,坠落于海,由此减少浮空界碑的负担。”林雪庚指向最左上角的那个方块,继续说道:“之后按照从东到西,再从北到南的顺序,每过一刻便有一区逐次脱离坠落。直到最后,唯余第十六区留存。”林雪庚所指向的最后一区,正是她们此刻所在的这座青云山。她抬眼看向谢玉珠,神色凝重,郑重道:“你现在要出去。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在每一区坠落之前,将其中所有百姓转移干净,只余空区坠海。最后逐渐把人们都集中在青云山。”“同时所有风舟都要开动,以最快的速度把百姓运送至滨海之地。我也会驱动天上城朝海岸靠近,减短风舟往返的时间。”谢玉珠接过地图,看向一地狼藉的大堂、危在旦夕的浮空界碑,还有那由林雪庚的鲜血而生的蝴蝶。她咬咬牙,沉声道:“好,我知道了!”谢玉珠正要转身离去时,却被林雪庚拉住。她回过头去,便见林雪庚塞给她一颗消息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叫我,有我在这里,用不着你来牺牲。”谢玉珠怔了怔,便见林雪庚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策玉师君,谢玉珠,你明白吗?”谢玉珠眼眶有点泛红,她深吸一口气,朗声道:“那是,我可是你师姐。”林雪庚松开手,谢玉珠便转身飞奔离开地心密堂。林雪庚转头看向那被灵脉丝线缠绕的浮空界碑,裂缝仍在其中生长。她目光沉沉,道:“混账东西。”
心愿谢玉珠才从地心奔出,旋即被众多牵丝假人们团团围住,其中还有不少以真身出现的灵匪。他们聚在山洞之中,瞧着周围的惨状大惊失色,忧心忡忡地对谢玉珠问这问那。谢玉珠领着他们往外奔,边奔边问道:“卫渊呢?你们快去联络卫渊,跟他说天上城有大难,让他放下手里所有事立刻回来!”假人们道:“从昨夜开始就联络不上城主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一点儿回音也没有!”谢玉珠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捏紧拳头咬咬牙,翻身登上飞车,转头问牵丝假人道:“现在城中最热闹,人最多的地方在哪里?”此时的天上城仍沉浸在一片祥和欢腾的气氛中。从九州各地而来的人们惊叹着这前所未有的仙城,互相讨论灵器的力量,沉迷于不可思议的奇景之中。城中喜平街上有一座高台,台上伶人们翩翩起舞,身影被放大数倍映在碧空中。仿佛天空是她们巨大的画卷,十几条街巷里的人一仰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上千人挤满此地,摩肩接踵,纷纷为这演出拍手叫好。然而鼓乐声却突然停止,一艘风驰电掣的彩车停在高台上,急停之下狂风四作。伶人们似乎遭受惊吓,花容失色地掩面下台,一个橘色衣衫的少女跳下飞车,站到了高台中央。众人哗然。谢玉珠抬头看见自己的身影映在空中,仿佛一座高耸入云的神像,再低头便看见街头巷尾,无数投在自己身上迷惑的目光。谢玉珠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一个时辰之后这座城就会天翻地覆,这些百姓的生死全系于她一身。如今再没有任何人可以站在她身前,没有她的大师父,二师父,也没有卫渊。“你们听我……”谢玉珠话一出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仿佛她比任何人都要畏惧似的。不能如此,她必须是现在这座城里最坚定、最无畏的那个人才行。谢玉珠的目光在这些眼睛中混乱地移动,突然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她在人群之中看见了她的姐姐。她姐姐一身白底金纹的道袍,背着灵剑,英姿飒爽,目光如炬,直直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谢玉珠眼眸颤动,心底忽然生出许多勇气。她想仍有许多仙门弟子在城中,优哉游哉地观赏节庆。或许毁灭天上城这件事,只是少部分人的阴谋,也有许多仙门被蒙在鼓里。就算他们知道也得装装样子,又有谁能担得起害死满城百姓的罪名?谢玉珠闭上眼睛再睁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积攒起一股力量。她大声说道:“这城里的灵匪们,此刻立即放下所做之事,所有人都看着我!看好了,你们没有人不认得我吧?”她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些惊慌又疑惑的面孔。他们有老有少、衣衫样貌各异,隐藏在寻常百姓之中,口型却似乎在说着夫人。谢玉珠提高声音,继续道:“还有仙门的道长们,你们中若有年长者,也该知道我是谁吧?”她曾见过的,曾将她认出的白胡子道长站在人群中,他与身边之人交谈道:“台上这不是策玉师君吗?”谢玉珠沉声道:“很好,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