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在榻上的男子浑身几乎湿透,他身上全是冷汗,两鬢汗湿的乌髮凌乱贴在脸上,遮住了额上暴起的青筋,隱约可见他扭曲的面庞。
君屹胳膊腿都在打颤,呼吸急促而艰难,因为强行压制欲望,他嘴角溢出了乌紫的血,他的身体偶尔在火上炙烤,偶尔在冰渊里浸泡,几近爆裂。
蛊虫不停在他血脉筋骨中衝撞,自半年前他服下那还差几味关键药材的解药后,那蛊虫便好像知道了自己时日无多,每一回发作都带着鱼死网破、同归於尽的决绝。
君屹深受所累,每一回发作都要比前一回痛苦千百倍,令他痛不欲生。
可这媚蛊却並非无解。
十九离开前,最关键的那几味药材已经有了眉目,只要他命人继续追查,不日便会有结果,就是找不到,他也不必这么痛苦。
能解媚蛊的人並非只有十九一人。
可他却寧愿生忍着,也没有找过旁人,就连他自以为深爱的君长霓,他也不曾去找过一次。
他任由蛊虫嗜咬的血肉,放空思绪不去想任何人,他拼了命地转移注意力,逼迫自己从慾念中抽离,好似只要一妥协,他便输了,他会落至无边地狱,永世不能解脱。
距离十九离开已经过去了半年,这半年里他不曾向欲望屈服过一次,也不曾自己紓解过一回,他所有关於此事的记忆里都有她的身影,他不能想她,不能。
左右他又不会死,不过是痛苦一些、难熬一些。
可他潜意识里仍旧有期待。
似乎只要他痛苦着、煎熬着,就会有人愿意来看他、可怜他。
可是没有,他梦里依旧不曾有过她的影子。
蛊毒来势汹汹,君屹在榻上痛苦地翻滚着,痉挛的双手扯拽着衣襟,指尖刺破肌肤留下道道血痕,紧绷的双腿不停在被褥间踢蹬,喉间发出犹如野兽般的哀嚎。
君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习惯性转移注意力,去想政事、去想西境的战况、去想岭南遭了灾的百姓,可这些统统无法抓住他的思绪,最后他想到了近来身边发生的一切。
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人,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他以为只要他努力、甘愿做出选择,他便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十九的逝去丝毫没让他觉得轻松,日復一日的痛苦,总也无法摆脱的思念……他甚至无法再去期待清漪的感情。
为了清漪,他害死了十九。
为了清漪,他害得自己的恩人生死未卜、命悬一线。
他在意的人一个个皆受这份感情所累,死的死,伤的伤,直至造成今日这般难解的局面。
那总也不想放手的执念,真的是发自於爱吗?
君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也许是放下了往日执着,从前被他刻意摒弃的感情悉数捲土重来,他贪婪地回忆着十九的音容相貌,唇间溢出呜咽。
痛苦的翻滚很快便耗尽了他的气力,他俯趴蜷缩着,眼睛无力盯着那明亮的烛火,蛊虫的存在无比清晰,而比那更让他绝望的是十九的逝去。
这股思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可他却是再也无法将这份心意传达给他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