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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凌晨三点多收工,安常望着南潇雪一袭瓷青色旗袍的背影,在商淇和倪漫的陪伴下离去。好像比初见时略瘦削了那么点。安常回家、洗澡、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边,很快的,晨光逐渐亮起,衬得绵密雨丝的线条逐渐清晰,似在往人眼底落。安常眨了眨眼。她睡不着,在想自己的事,也在想南潇雪的事。当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克服心理问题时,她逃了。可当南潇雪不能克服心理问题时,却始终站在那里,像站在湍急的逆流中,每晚顶着巨大压力出现都是她对自己的一次挑战。南潇雪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无数次向着心魔发起冲锋。其他人或许不了解南潇雪这样有多难,安常却感同身受。南潇雪的性格中固然有她讨厌的部分,可同时必须承认,也有深深刺痛她、却令她敬佩的部分。安常从雕花木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一头长发。起床洗漱,扎马尾,更衣出门。清晨的宁乡静谧而熟悉,去年刚回宁乡的时候,她也整夜整夜睡不着,无数次看过这时分的天色。太静了,静得像每一次脚步落在石板路上,都要踏碎心底的一个秘密。安常就是这样怀揣心事的人,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一直走到民宿前,三层小楼静静矗立在清晨细雨间。还好,今日没再碰上老板上下货,给她留了一方宁静。她说不上自己为什么来了这里。或许想借同样在困境中挣扎的南潇雪,带给自己一些勇气,让她能转身走到博物馆,重新执起自己的小狼毫,落笔去尝试。感谢这阵绵雨,让她于寂寥清晨一个人站在这的身影,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兀。但她没想到,窗户会突然开了。南潇雪竟还没脱去那身旗袍,也没卸妆,可又出现在充满生活气息的民宿窗口,看上去,介于舞剧中的精魄和南潇雪本人之间。是一直在琢磨舞剧的事么?眼神和昨晚安常在石桥上遇到她一样,又沉郁又幽远。南潇雪总是带给安常这样的感觉,很多组矛盾的反义词在她身上同时成立——清冷与媚惑,强大与脆弱,傲慢与温柔,备受追捧和无限寂寞……各种极端的矛盾为南潇雪赋予了一种很难言说的吸引力。她眼神淡淡扫过窗外,安常站在树下,照理说该往远处躲一躲。可安常撵了撵脚尖,没动。她发现自己想让南潇雪看到她。她敬佩南潇雪精神意志的强大,也想安抚南潇雪那不为人知的脆弱。她总是反复想起在ktv包间那一夜,南潇雪把手藏在沙发靠垫下塞入她掌心,颤抖的雏鸟般需要依靠。南潇雪果然看到她了,微微一怔。安常不能打招呼也不能挥手,只是对着那扇唯一打开的窗扉仰起脸。南潇雪的确在想舞剧的事,内心反复琢磨与柯蘅的吻戏如何实现。她全然没料到安常在楼下,晨光和细雨中仰起的脸,像被那条清冽的河反复濯洗过一般干净。眸色都仿若半透明。南潇雪想,对着这样一张脸,她的确是可以吻下去的。但现在所有的话都已说清了,掺杂了微妙情愫的“利用”显得伤害性太强,她不能再这么做。可安常就那样仰脸望着她,一直没有挪开目光。南潇雪知道自己该回避的,可她有些移不开眼。清晨的雨丝那么纷扬,氤氲的雾一般笼着安常。南潇雪想,或许她该给安常拿把伞,这是一个好借口。可宁乡的雨总是这般,细到连打伞都显得太过刻意。唯独当你不去管它,偶然一回神的时候,才发觉不知不觉间已落了满肩。是不是人的有些感情也如这般。南潇雪不知安常为何于这样一个清晨出现在这里,她瞥见安常掏出了手机,对着屏幕戳了两下。她心跳了一下,忽然期待自己的手机响起。但不可能,安常连她的手机号都不知道。那为什么跑来这里打电话?难道民宿前这片空地信号比较好?南潇雪心里笑了下。她发现安常的许多莫名其妙,好像的确让她笑得比平时多。安常是在给毛悦打电话。等待音响了三声,毛悦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苏姐,纹身稿昨晚不是已发给你了吗……”看来被客户追杀得不轻。“我是安常。”“宝贝……”毛悦还懵着,又过一瞬声音却倏然清醒:“现在几点?你怎么会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回邶城了?”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我去机场还是高铁站接你?”“没有,我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安常道:“别骂我吵醒你,我给你点了你最爱的那家煎饼果子。”“嗯,你问。”毛悦坐在床上,毯子披在肩头,她知道安常不是那种会随便给人打电话的人。“你觉得,”安常顿了顿:“我还有可能喜欢什么人吗?”如果说毛悦之前还带着残存的困意,这会儿却彻底清醒了。这是在出了颜聆歌那件事后,两年多了,安常节完整章节』()”她打电话时全程仰着脸,南潇雪那清寒端秀的面庞就始终在她视野里。很神奇,曾只能在屏幕里得见的人近在眼前。很神奇,这样看着她与最亲近的朋友谈论她。毛悦“哈”了一声:“宝贝我知道你脸皮薄,你还是在说你上次吻的那个人吧?你暂时不愿意告诉我是谁也没事儿,咱没必要说个不着调的。”安常:……我告诉你了啊,我真告诉你了。毛悦:“这样,你不用告诉我是谁,你就告诉我你想怎么样。”安常挠了一下头:“我也不知道我想怎么样。”“你觉得……在颜聆歌之后,”说那个名字时咽喉像是被猛划了一下:“我还有可能对任何人产生这样的感觉么?”“当然有可能了!”毛悦:“你只是受伤了,又不是出家了。”安常沉吟一下:“嗯,我先挂了。”毛悦:“等一下!你把我叫醒就为了说这一句?你告诉我今后打算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是你们宁乡人么?”“不是。”“真是网友啊?”“……不是啦。”“怎么认识的?”“偶遇。”“你们现在还在一起?”安常仰面望着窗口南潇雪的脸:“暂时还在。”“暂时?”“等她完成自己的工作,就要走了。”“这……”毛悦也觉得为难:“异地这事是挺难办的。”这时毛悦那边有人敲门。“宝贝你点的煎饼果子到了。”“嗯,你快去吃吧,吃了睡个回笼觉。”安常说:“我……自己再想想。”她挂了电话。这时民宿大门里传来隐约响动,听上去老板要出来了。安常转身离去。很多事,不是她不愿跟毛悦谈,她是真的没想清。现在她对南潇雪的感觉,应该还谈不上喜欢,只是一股想要靠近的本能冲动,驱使着她,烧灼着她。她必须给毛悦打这通电话,不然心里那场在细雨中悄然热烈的火找不到出口。可她真的有勇气去正视并面对这份情愫么?从颜聆歌之后,她不敢喜欢任何人,更不敢再去介入一段需要她仰视的关系。以前仰视颜聆歌的时候,她就辛苦而卑微,更何况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南潇雪?谁会蠢到在同一类坑里跌倒两次。这么一想,心里的火好像被浇灭了那么点。回家短短的睡了一觉,下午去染坊帮忙,晚上如约来到片场。这一次不止南潇雪不看她,她也全程不看南潇雪。从南潇雪身边擦过时,她垂眸紧盯自己的脚()尖。今晚的场次表里,依然没被排上那场吻戏。其他戏倒是过得很顺,南潇雪和柯蘅都是极有天赋的舞者,其他配角也都专业。比平时略早一点的,三点刚过,可以收工。“田导。”柯蘅招呼一声。

她剪了短发,在戏里看上去就是那寡言而倔强的穷小子。可一出了戏,哪怕她还穿着破旧黯淡的衬衫,只要她眉飞色舞的笑起来,那种明艳逼人的感觉一瞬回来。她提议:“今天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再试拍一下那场吻戏?”安常能明显感觉到,闹哄哄收拾着的片场一瞬空气凝滞。看上去每个人都在继续做手里的事,其实每一双眼,都望向了柯蘅和南潇雪这边。田云欣犹豫了下。作为总导演,有一场重头戏一直过不了,她的心固然一直悬着。但她敬重南潇雪,无论作为舞者还是演员——对,虽然她是导演,但对南潇雪用得上“敬重”这个词。南潇雪在舞蹈方面的天赋毋庸置疑,还是那句最经典的评价:别人跳舞是做动作,而南潇雪是有韵律在她手指尖甚至脚趾尖流淌。再说演技,有些人或许觉得柯蘅是舞者里演技最好的,但田云欣不这么看。柯蘅的演技更外放,而南潇雪的演法和她跳舞一样,是往回收着演。动作幅度不大,表情也不夸张,但那些细腻的情绪,是顺着她皮肤肌理往外冒。除了南潇雪,谁会如此内敛的处理一只勾人的“精魄”呢?是南潇雪为这角色赋予了不一样的层次。所以虽然她挂心于这场吻戏,却还是先去关注南潇雪的状态:“你觉得如何?没酝酿好的话可以再等等。”柯蘅抿了下唇角。某种意义上,她是和南潇雪同样的人,始终瞄准舞台的眼神成就了她的野心,而野心令她敢于去质疑: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先给南潇雪?角色、关注、喜爱、耐心……只要南潇雪站在舞台一天,她就永远是节♀完整章节』()声音已开始入戏,带着引诱人的娇俏。安常沉默步过去。她明明站在柯蘅面前,为何鼻端却越过柯蘅,嗅到南潇雪身上的香气。南潇雪还是惯常的站姿,垂着手,另只手搭在这只手腕上。纤长的食指,好似无意识的在手腕上一点、两点,点在优美凸起的尺骨上。安常当然不了解,南潇雪作为一名顶尖舞者,一切做派干净极了,素来是没有这些小动作的。她只是盯着南潇雪那泛光的指甲盖,直到柯蘅对她说话才回过神来。柯蘅俏皮一扬手:“请吧。”她把安常引到桌边:“你不是专业演员,我们降低难度,就不让你走位了。”“你就坐在木桌边,从我发现你瑟瑟发抖开始演起。”“好。”安常在木凳上坐下。副导演在现场招呼:“大家往后退一退,给演员留出空间。”“摄像师还是就位,田导要在监视器里看看这一幕的感觉。”安常被现场灯光打着,觉得鼻尖一粒粒往外冒汗,而刺目的光感闹得她想不断眨眼。心里想:这实在是个很荒诞的梅雨季。现在南潇雪就站在人群中,垂着手,等着围观其他人与她“亲密”。这时田云欣素来沉稳的声音传来:“准备,开始!”安常收回注意力,告诫自己:用心体验一下。你对南潇雪的感觉,到底是否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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