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潇雪尚未恢复到能够练舞,下午在舞剧院盯了会儿团员排练。晚上回家,倪漫送了常崽的新跑轮过来。罗诚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小倪,留下吃过饭再走。”倪漫:“谢谢您,今天不成,我得回公司加班。”赶着便走了。晚饭时,南潇雪问张姨:“上次我送安小姐的山参,吃完了么?”“没呢,安小姐年轻,容易上火,所以……”“还是把山参给安小姐炖上,文物修复本就是耗神的事。”南潇雪瞥安常一眼:“瞧这小脸,都白了。”安常心想:她不是从小就肤白么?饭后回房,南潇雪打开微博。照常来说,倪漫这么火急火燎,通常是被商淇抓去做危机公关。她风头太盛,这么些年被攻击的时候不是没有,就算于她没什么损害,绑上她蹭一波热度也是好的。她通常不理会这些,但是。今晚一瞧,微博竟有人把前些天她同柯蘅在剧场的对话录音,给放了出来。音质不佳,不知是谁人偷录。经过剪辑,听上去她对柯蘅讲话严苛得过分。也许在某些人听来,到了刻薄的地步。她又大致翻了翻评论区。纵是她再不理会周围事,浸在娱乐圈多年,也知道这事明显有人带节奏:【话有点难听了吧,蘅姐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怎么就被说得一无是处?】【表面那么仙,私下里讲话竟然是这种风格?】【有一说一,现在舞剧就是跟以前不同了啊,南仙的有些观念会不会过时了?】【别是脚伤以后怕被柯蘅赶超,所以有心打压吧?】很快大批“浪味仙”赶到:【南仙有话直说不藏私,她明明是在帮柯蘅更进一步好不好!】【说南仙要求高的,你们自己睁眼去看看南仙的每一次舞台,是不是做到了她自己所说的标准!】【说南仙怕被赶超就更搞笑了,这么多年她不是没伤过,哪一次不是涅槃归来重回巅峰?】南潇雪退出微博。手术后的左脚试着轻触地面。作为最顶尖的舞者,她的身体宛若一部精密仪器,而她是最了解每个齿轮如何运转的人。年过三十,各项机能确然开始下滑。她能感觉到这次术后,和以往都不一样。此时,三楼工作室。安常接到毛悦打来的电话:“从上次女神在剧场门口被拍我就知道!绝对是有人趁她受伤带节奏!不过你放心,她经纪团队挺强的,这些人整出的幺蛾子变不成花蝴蝶!”“女神不是已经开始复健了吗?等她重新站上舞台,用绝对实力堵上这些瞎嘚啵的嘴,就什么事都没了!”“好了我只是打过来跟你吐槽!你千万别讲你和女神的那些事!再见!”安常以往不追星,却架不住毛悦常在她耳旁碎碎念。于是她也知道,对于各种新闻,南潇雪经纪团队压下不让事情闹大便是,南潇雪从不出面解释。其实这也是“傲慢”的另一种表现——因为没有必要。正如毛悦所说,只要南潇雪站上舞台,她便是那方寸天地的神。什么提过高标准苛待其他舞者,什么怕其他舞者赶超,皆是无稽之谈。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对她提出所谓“苛求”的最佳诠释,广袖一舞间,雪晴云淡日光寒。安常收起手机,对着眼前图鉴出了会儿神。重回舞台在南潇雪所有粉丝眼里,都是无需怀疑的事。可忆及复健室所见,寻常人康复已属不易,更何况舞者想要恢复最巅峰的状态?南潇雪倒是一副闲淡自适的模样。安常以前也看过毛悦怼到她眼前的视频:排练室里,南潇雪一身素黑练功服坐于地板,解开脚上所缠的一圈圈绷带,对着溢血伤处,面无表情的喷药。当时毛悦慨叹:“神啊!这就是神!已不受人类五感桎梏了!”南潇雪难道真的不怕疼?看了微博上这些议论,又有没有自我怀疑的时刻?夜深了,安常却没睡意,站在露台吹了会儿风,眉还凝着。望着蔷薇铺开的花园,想要下楼走一走。她没在深夜下过楼,脚步再如何放轻,也踏得木楼梯吱悠一阵,却又不同于宁乡旧木的声响。宁乡的木声是在梅雨里泡出的缱绻,而邶城的木声是朝代更迭中养出的肃杀。沉沉的,让人脚步也有了重量。罗诚休息得早,灯都关了,只剩客厅一盏夜灯,影影绰绰的照过来。安常在楼梯的倒数第一阶停下脚步。从她的视角,正望见南潇雪的背影。南潇雪的确太适合穿旗袍,肩线优越,纤腰却只堪一握。今日一袭是浅淡梧枝绿,泼着些并不规整的墨点,似哪位过分豪情的墨客著诗时信手打翻,便在诗间成了画。听见动静,南潇雪抱着双臂回头。身段是一阙清婉的花间词,而眸底的冷傲却绝不让人误以为她是三月优柔的江南柳,她是被北方沉厚的气韵滋养过的,有她不可一世的傲骨和野心。一出现好似能吸引所有光线,连此时客厅一盏夜灯也对着她飞蛾扑火。安常默默望着,觉得她身上总是冲撞出这样的矛盾感:纤细又锋锐。冷淡又多情。轻歌曼舞间金戈铁骑。还有最重要的,她在光耀加深处看上去却愈发寂寞。安常走过去。窗外的月和云都静,蔷薇也缄默不语。只有常崽跑轮骨碌碌的轻响。安常轻声问:“为什么它大半夜在跑圈?”南潇雪垂眸瞥一眼,长睫被昏黄光线打在眼下如浓重花影,染了一宵的露浓。纤腰微曲,一只手捞起常崽,放回笼里。直起腰身,又望向安常。这会儿是该说些什么的。可安常实在寡言,便放任月光填充两人间的沉默。沉默总像带着怯意,可她默然之间,却一手搭上南潇雪腰际。南潇雪睫毛垂了垂,也不靠近,也不闪躲。直到安常手上加了些力道,带着她腰肢往前一靠。在两人贴近的一瞬轻唤:“南老师。”常崽在笼里咯咯叫了两声。安常的眉心凝了凝,视线却没从南潇雪脸上移开,她们在窗口透进的月光里对望,一片清辉在眼底来不及成诗,便被随后涌现的更多情绪冲散。安常攥住南潇雪手腕,把她带到墙角。怀抱那样小,被她抵住的人便动弹不得。这一处没月光、没花影,只有夜色作酒,吻上去,似微醺。南潇雪起先不肯启唇,而安常耐心稠厚得过分,一点点轻吮,一点点瓦解。直到谪仙默许了她的放肆。一吻之间,南潇雪微张眼睫。安常是典型的南方姑娘长相,眉目清淡,在灯火下瞧起来显得模糊,反而幽暗里那抹白透出来,看得无比明晰。阖着眼,睫毛微颤,唇瓣轻轻嚅。南潇雪再度闭上眼,放任小姑娘再急切些、再莽撞些,手环上她后颈,贴着旗袍勾勒出的曲线。直到安常放开了她,她仍然阖眸,微仰下巴,后脑抵着身后的墙,胸口微微起伏。及至她睁眼,安常抿了下唇,眼神却没闪躲,望着她,清亮亮的。她问:“安小姐下楼做什么?”“噢。”安常这才想起来:“散步。”“那,一起吧。”轻轻开了门,一同步入花园。花与虫安眠,以月光的私语入梦。两人并肩在月下走得慢,影子在花丛树影间轻晃。安常微低着头,手背在身后,指尖绞着。她想牵手,又不知是否太冒进。发现自己以前妄谈了一段所谓恋爱,其实对如何与人交往,一丝经验也无。不知如何传情达意,不知何时更进一步。怕快得乱了步调,怕慢得错失时机。更重要的,于从前的颜聆歌而言,她是光芒之下的仰视者,关于颜聆歌的任何事,通常是颜聆歌“告知”她,甚至很多时候要从其他人口中听说颜聆歌的消息。对于南潇雪,她并不想这样。她关切得更多,也想介入得更多。“南老师。”“嗯?”“我看到微博上的新闻了。”南潇雪浅浅应一声:“别担心,商淇她们会处理。”安常摇摇头:“我不是想问这个。”“我是想问,你的心情有受影响么?”南潇雪挑唇。月光坠下一条细线,牵着她眼下泪痣如云影轻曳,其实安常捕捉不到她真实情绪,只觉得她对自己这一问是欣悦的。安常的心被那唇角一勾,莽撞撞牵住南潇雪的手,便再没放开了。南潇雪反问:“如果我心情受影响,你打算怎么办?”恰是这时,安常口袋里手机轻震。掏出一瞧,电话便断了。“竟然是我外婆。”南潇雪道:“你回过去。”安常立刻回拨:“喂,外婆,怎么了?”问这话时站定在原地,牵着南潇雪的手指都捏紧,之后才呼出一口气,冲南潇雪笑了下,牵着她重新在月下漫步。另一手捏着手机贴在耳边,轻声说:“刚才吓我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外婆,我每天睡得都晚,你睡不着的时候,随时打给我。”旗袍下摆轻扫南潇雪脚踝,她被安常牵着,月光泠泠,耳畔是安常与外婆的私语。祖孙俩在聊江南夏日。聊结茧的蚕和绕梁的燕子。聊窗外的梅子和墙下的笋。聊蜻蜓点过的荷塘,饭桌上新添的脆藕。身边草丛里似有虫鸣,被这些对话吸引了醒来似的。絮絮聊完,安常才道:“外婆,晚安。”花园小径由碎石铺陈,收起手机,她提醒南潇雪:“小心脚下不平的地方,你走慢点。”待过了那凹凸处,方才又问:“等无聊了么?”南潇雪:“不无聊。”“反而,很有意思。”寻常人的琐碎日常,却是谪仙从未获得的奢侈。安常先前一直犹豫着没开口问南潇雪,有一重思虑便是,若南潇雪真的遭遇困境,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南潇雪众星捧月,她籍籍无名。
说庸俗些,论金钱、地位、资源,有什么是她能给而南潇雪没有的。此时月辉却照得人心清朗,她牵着南潇雪迈过草丛,已有答案:“南老师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便带你回江南。”“回江南,”南潇雪问:“做什么呢?”“什么也不做。”安常细声:“闲散在天井里的躺椅上,晴时晒太阳,雨时听点滴,盛一碗加了薄荷的绿豆汤,再抓一捧酸甜的杏干放在手边。”南潇雪浅笑了声。“去江南。”她说:“听上去,很好。”两人却都清楚,一时之间并不能成行。安常心里有另个想法:“还有个地方,南老师想不想去?”“哪儿?”“毛悦家。”次日,安常去了趟毛悦的纹身工作室。毛悦哀嚎一声:“我的护身符白求了是吧?!”“你们谈你们的恋爱,来我家干嘛?”安常垂眸,旋着手里毛悦拿给她的一罐可乐,指腹在外壁滚落的冰水上摩挲了下:“我上一段恋爱谈得很糟。”“后来想想,其实我从来没介入颜聆歌的生活,她也没走近我的生活。”“我们对未来的想象是悬沙城堡,根基都摇摇欲陷,又怎么会一起走得下去。”“对南老师,我不想这样。”她抬起头,坐在店门口透进的阳光里清楚的说:“我想和南老师好好走下去。”毛悦倚着前台站她对面,忽地一拍桌,把鱼缸内的红尾金鱼拍得一震:“就冲你这句话!”“来!来我家!”喝了口可乐又看安常:“我发现你这人吧。”“嗯?”“外表和性格真挺不一样的,看着软糯糯的挺温吞,真拿定了主意的事你又挺坚决。”“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我女神毕竟是大明星,几乎是最大的明星了,在人家那地位,一来忙,一来有点小架子很正常,如果她并不想走进咱这鸡毛蒜皮的生活……”“她想。”安常轻声打断:“她说,很期待去你家。”毛悦呆了呆。“所以我来问问你,你什么时候方便?”毛悦半晌才答:“一年后的今天,你看怎么样?”安常:……“不是,你听我给你算。”毛悦一脸严肃,掰着手指:“我家得重新装修一下吧?装修了得通风散味吧?我自己得去剌个双眼皮吧?剌完了还得有恢复期吧?……”“毛悦。”安常又一次轻声打断:“这件事我替你拿主意吧。”“我看你店里通常周一不太忙,就定下周一吃晚饭吧。”安常离开毛悦的工作室,又去了趟古玩市场。关于素三彩的修复她隐约摸到些思路,只不过有类颜色的调和,需要用到现已不多见的一种松木,便去寻了一圈。夏日炎炎,市场内买主不多,各方摊主都恹恹的,见一个白净净的姑娘背着帆布包,跟从荷塘里走出来的。有挂着大金链的摊主招呼她:“姑娘,这支清代的碧玺花簪特适合你,过来瞅瞅?”安常笑了下,踱过去看了眼。“仿得还算不错,只是卖人两百块,没有更多了。”“诶你这姑娘,识不识货?”旁边摊主过来一搡他:“你不记得她了?”“故宫的那姑娘,以前常来。”摊主一拍光亮的大脑门:“嚯,是你呀!好久不见,你回邶城了?”安常点头,眸光落在旁边的一支象生簪上。所谓“象生”,便是模仿各类动植物而塑形的发簪,样子好,寓意也好。这支簪上,一只小小蜻蜓格外精巧,两翼薄得透光,风一吹,都似要跟着颤两颤,两颗小巧米粒珍珠缀于触须。安常盯着看了会儿,也不知想到些什么,耳尖便红了。执起,冲摊主道:“我要这个,给你一千一。”摊主愣了下。末了认命的一摆手:“罢了,拿去拿去,好不容易收件真东西,就被你给瞧出来了,价压得这么准,统共就让我挣五十,你这一双眼,忒毒!”安常笑着道谢,把簪子放进锦盒,小心收入包内。坐公交回家,恰在门前遇上南潇雪的保姆车。倪漫陪南潇雪下车,南潇雪正同她说:“常崽的新跑轮,不知怎么夜里跑起来声响有点大,你拿回店里去问问。”“好的,雪姐。”倪漫应一声,一见安常背着帆布包走来,双眼便开始放八卦的贼光。两人碰了头,南潇雪招呼一声:“安小姐。”安常则客客气气唤:“南老师。”倪漫有点懵——到现在还是尊称?这两人干嘛呢?不会牵手接吻时还有礼貌用语吧?这恋爱到底怎么谈的?三人一路往屋里走,又听安常说:“我问过毛悦了,下周一可以去她家吃晚饭,南老师时间方便吗?”南潇雪:“倪漫,查下我的行程。”倪漫又一怔:为什么突然cue到她这儿?她该说南潇雪的时间方便?还是不方便?渴望年底拿到十八薪的大脑啊,快快运作起来!她拿出手机翻了翻行程表,斟酌道:“其实雪姐的行程也不算特别忙……”南潇雪轻咳了声。倪漫一个大转弯:“但肯定也不可能闲的对吧!毕竟雪姐可是大明星呢哈哈哈!”南潇雪接过话头:“忙也没事。”转向安常:“我可以调整行程。”安常怔怔的:“噢……那谢谢南老师。”倪漫拼命偷看南潇雪。南潇雪眼尾在瞟安常。安常微埋着头,一路往屋里走去。……没任何表示?倪漫心里替常崽哀叹一声:虽然不知道孩子以往深夜跑圈为哪般。但今晚的跑圈,估计是又躲不过去了。到了约饭的周一。安常在工作室忙完,跟罗诚打过招呼准备出门。罗诚试探着问:“是跟阿雪一起出去么?”“是,跟南老师去我朋友家。”“好好好。”罗诚眉开眼笑:“我帮你们备点礼,你朋友喜欢什么?清代紫釉云龙纹盘还是明代开花菱口大盘?”安常:……随便哪件都可以在宁乡买套房了。慌忙回绝:“不必,我们只是去吃顿便饭。”走出花园,南潇雪的保姆车开过来。倪漫也在,对她解释:“我和司机送你们过去,然后我们就走了,接了淇姐去见资方。”车一路往毛悦家小区开去。黄昏日斜,车窗外是忙于归家的熙攘人群,她们停在斑马线前等一盏红灯,拎着菜牵着孩童的行人渐次路过。南潇雪问安常:“给叫你宝贝宝贝的那位,带些什么礼物好?”倪漫坐在副驾攥紧了拳,也难掩胸中震惊。要知道这可是雪姐!是参加排场盛大的颁奖礼被问有什么感想、只会清泠泠答一句“灯多”的雪姐!是莅临投资晚宴、资方来敬酒连借口都懒得找、直说“不想喝”的雪姐!是当首席这些年不知骂哭过多少人、商淇委婉提醒后却表示自己已很温和的雪姐!简而言之,南潇雪是个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此时却在主动询问安常,去她朋友家拜访该带什么礼物。安常笑答:“不必了,我和毛悦之间,不用这么客套。”南潇雪瞥她一眼。“我却是第一次去拜访,作为你的,”说着顿了顿:“女朋友。”安常第一反应是低头,尔后很轻的挑唇。问南潇雪:“那买花,怎么样?”南潇雪点头:“好。”路口花店小却繁盛,各类花草摆得琳琅。南潇雪:“我下车不太方便,麻烦安小姐跑一趟?”安常自然了解毛悦喜好。下车后过了马路,便往花店走去。车停在路边,南潇雪把车窗打开半扇。倪漫差点没吓死:“雪姐!”南潇雪却道:“不妨事,我靠马路这边,车开那么快,不会注意我。”注意她的只有晚风,撩动墨色长发,往闷热的气温里灌注些冷调。同样清凉的还有对面那间花店。马路车辆疾驰,南潇雪的视线时而被遮掩,时而露出,望见安常在那小小玻璃花房前,曲着腰闻一捧不知什么花。视线又被一挡,再瞧过去的时候,安常直起腰,正跟两位店员说些什么。蝉鸣声声,晚风悠游,南潇雪第一次觉得,这人间热闹而宁谧,而这容纳了一组反义词的夏日,不知还能持续多久。秋日也该很好,可心中莫名渴盼,盛夏别急于退场。因为当安常买完了花,夕色落在她等候于马路边的侧脸,浅黄得那么安宁,令她像浸在时光深处、相伴了许久的人。抱着捧向日葵,耐心等交通灯变换。眼神朝停在路边的保姆车望过来,与南潇雪一对视,又移开。风拂动她的额发,她弯着唇扭头,看斑马线、看卖水果的小摊、看手中牵气球的孩童,就是不再看南潇雪。唯唇边所缀的笑意不退。直到她捧着花登车,小心的放在后座,又坐到南潇雪身旁。南潇雪这才开口:“安小姐,我不擅恋爱。”冷白掌心摊开,露出凡人读不懂的掌纹。“但我想情侣在这样的夕阳下,是要牵手的。”倪漫在副驾无声尖叫:牵手了!没有礼貌用语!等安常的手垂放进去,南潇雪与她十指相扣,又扭头看了眼后座的大捧向日葵,方才坐端正。安常的呼吸好似屏了屏,倪漫不确定,也许是空调拂动令她产生了错觉。尔后帆布包窸窣一阵。安常声音那么轻:“南老师,我也不擅恋爱。”打开帆布包,里面藏着单只玫瑰,奶油灰粉的低饱和色调。“可她们说这种玫瑰的名字叫曼塔,花语是梦开始的地方。”“很适合送给,令你在黄昏便开始做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