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完整章节』(),两人习惯蜷腿坐在这里,吃东西、聊天。毛悦冲安常举瓶:“宝贝,提前预祝新年快乐!”安常弯唇,与她碰了碰:“新年快乐。”又想着:“外婆这段时间都睡得晚,咱们给她打个视频吧。”视频接通,文秀英一张脸自屏幕里透出来,安常叫:“外婆。”毛悦凑过来,一张嘴确然是吃了蛋糕的甜:“文奶奶,新年快乐!”文秀英笑着问:“你们俩在一块呢?”“嗯,在我家呢。”文秀英又问安常:“南小姐呢?”“她明天回来。”“文奶奶,我想吃姑嫂饼了!网购都买不到你们宁乡的。”“那我明天就去给你寄,寄一大箱。”文秀英瞥见桌上的啤酒瓶:“你们俩喝酒呢?”“就一小瓶啤酒。”“安常,别喝多了听到没?”毛悦笑:“您当她酒量那么差呢?就算随您也不至于。”三人热热闹闹聊了一阵,直到文秀英要去睡了,才挂断视频。安常想,其实上天是厚待她的。虽然母亲早逝,与父亲并不亲厚,但她的成长过程中并没缺少过爱,以她内敛的性子,也有幸遇到这样的老友带她拥抱烟火人间。所以她不寂寞。她不是因为寂寞,只是单纯的有些想念南潇雪。毛悦吃着蛋糕与她闲聊:“你真不去瓷器博物馆工作啊?”“嗯。”“那些私人藏家呢,接触得怎么样?”“我拒绝了两位,又有两位拒绝了我。”安常苦笑:“还挺公平。”毛悦又喝口酒:“嗨,文物修复不就是这样。又不像画画,人家找你订幅画,你画完人家不喜欢,顶多不要就是了。文物修复要是理念不合,再想去掉修复的部分,那很可能要对文物造成二次损伤的。”“是,所以沟通时不能达成一致的话,我也不敢贸然动手。”说话间手机又震动起来,毛悦问:“是不是文奶奶睡不着?”安常却似有预感,垂眸一看——果然是南潇雪。“喂?”“你不在家?”“这还能听出来么?”“你的声音,一个人待着时和旁边有人时,听起来不一样。”“我在毛悦家呢。”“什么时候回家?”“待会儿再看吧,要是聊得晚了,我就在这住一晚,明早再回。”“那,到时再聊。”安常挂断,对旁边紧紧捂着双耳的毛悦晃了下手机。毛悦这才放下手:“打完了?我才不要听你们聊天!”安常笑:“我们没说什么呀。”不知南潇雪是否因毛悦在侧,其实并没说什么太私密的话。()这时她应该在复盘演出片段吧,抽时间打来,却好似忘了说一句“新年快乐”。安常看一眼手机,不久就要到零点了。指尖在屏幕摩挲一下。虽然南潇雪忘了,或许她还是应该在新一年的节完整章节』()过度曝光般虚化着,雪好似透过寒潭般的双眸,在往南潇雪身体里面落。安常倏然意识到,其实在这样的跨年夜,更寂寞的那个人是南潇雪。于是“调整日程会不会影响你”这样的问题,没再问出口。另只手伸进大衣口袋,那儿放着几颗毛悦抓给她的牛轧糖。没经暖气烘烤,这样的季节里冻得硬硬的。她攥在手心,直到体温传导,反复揉捏着,等糖一点点变软。掏出来递到南潇雪面前。南潇雪垂眸看一眼,小姑娘连掌心都透着一种很干净的白,清晰的掌纹,太适合落入一季的梅雨、一夜的月光和一片温柔的雪。她接过糖,单手慢慢剥了,喂进嘴:“哪来的糖?”“毛悦知道的一家店,说好吃,我买过去给她的。”“喔。”南潇雪点点头:“原来是买给叫你宝贝宝贝的那位,果然你是她的宝贝。”安常望了眼前方专心开车的司机。凑近南潇雪身旁,低声:“可是这一颗,是我特意暖热了给你的。”南潇雪终于挑唇,望着窗外,却把安常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车一路开回别墅。
司机与南潇雪道别,南潇雪与安常往家走去时,更遥远的街道上传来隐隐的倒数。南潇雪拉着她停下脚步。安常回眸。此时她们与世界的牵连很微弱,人群遥远,灯光稀薄,雪淡淡的落在南潇雪眼睫,化开了变作眼神里不易捕捉的缱绻。周围包裹着她们的只有宁谧的黑,而这一刻真正与安常产生牵连的唯有南潇雪,微凉的体温顺着指尖一路往上,传过腕间的脉搏,再一路导向心脏。当遥遥街道上几乎不可辨的倒数计时,变作一阵清晰的欢呼。安常意识到,零点了。秒针一跳,便是新一年的节完整章节』(),而那股冷香也是带有压制意味的,在渐不平稳的呼吸间钻入鼻腔。南潇雪在她耳旁问:“你猜我有没有不开心?”安常切身体会着,南潇雪是个极擅于控制的人,从舞台,到此时。她太知道如何去攫获自己想要的后果,把安常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指尖轻刮过她手背,似服软,又似恳求。吻与动作才恩泽般落了下来。或许雪天最易成眠,又或许因着别的原因。这一觉,安常睡得很沉。醒来时,身边的床空了,床头一张纸条字迹清逸:【睡醒来排练室找我,有事。——南】安常醒了醒神,洗过脸,对着镜子扎好马尾,又分成两缕往左右一拉。背起帆布包,坐地铁出门。包了软皮的排练室门紧闭,她轻敲了敲,大概里面的人听不见,无人应。又等了会儿,把门轻推开一条缝。节奏明晰的古典乐传来,勾勒着绮丽自由的汉代春晓图景,安常在舞者们团团围住的视觉中心,找到了南潇雪。一袭素黑练功服,什么装点都没有,反而更能衬出那般的绝俗灵动。她不需要纱衣的妆饰,轻逸的身姿足以叫人相信,她能穿越千百年时光、从一卷传世画轴中飘然而至现世。她在接连三圈的旋转中瞥了眼门口,挑出抹不易觉察的笑,而后表情转为惯常的淡然。直到最后一个定点动作,收了身段,清泠泠的招呼一声:“安小姐。”一时间,所有正看南潇雪示范的舞者们回头,视线共同聚往安常的方向。安常蜷了下手指。又听南潇雪对众人介绍:“这是拍摄《青瓷》时合作过的安常老师,你们有不少人应该见过,这次的古典舞需要体现汉代文化底蕴,所以请她过来看看。”安常社恐,人群的关注令她脸热。商淇过来解救了她:“她们继续排练,你跟我到边上来等。”又拖了张椅子给安常。安常问:“这次叫我来,能帮上什么忙?”商淇只道:“先看看。”便埋头继续在手机上处理工作了。安常望向与团员合舞的南潇雪。其实在排练室看南潇雪跳舞,才能最深的感受到天赋带来的震撼。没有装扮,没有灯光,甚至没有正式的舞台,有的只是南潇雪脚下那木纹拼接的方寸之地,供她清劲的跃动、起舞。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聚光灯照耀的舞台。她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便能把人一瞬带回那妍雅瑰丽的汉代宫阙。而安常也是要坐在排练室里,才明白南潇雪以前排练的时候为什么很少联系她。每重来一次都要全部的情绪投入,动作上更要反复细抠到指尖和趾尖。又一次合舞完,南潇雪一袭素黑练功服走到她前面,连线条清秀的下巴都在淌汗,周身腾腾的热气散过来()。对安常说:“水。”“嗯?”安常盯着她下巴正要低落的那颗汗珠,好似吸纳了满室灯光的全部华彩,被引力拽着,落在她早被汗浸湿的胸前。南潇雪看着她愣怔的模样笑了:“我的水,就在你旁边,能递给我吗?”安常这才瞧见身侧不远,放着一个冷泡杯。递过去,南潇雪接了,纤颈拉出利落的线条,大口咽下三分之一。递回给安常时,轻轻擦过安常的手指。仿若又回到在宁乡拍《青瓷》的时候,在人群注意不到的角落,偷出一刻供她俩私藏的亲近。只是安常却不似那时一样发挥功效,等了整天,终于忍不住又问商淇:“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商淇仍是说:“再看看。”到了放晚饭时间。南潇雪端着沙拉,一边往嘴里塞菜叶一边解答舞者的提问,又放下饭盒,站起来亲身示范。端起又塞两口就算吃完了晚饭,立刻又开始排舞,刚吃完不能剧烈运动,就趁这时间一遍遍的抠身形、练走位。商淇告诉安常:“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先回去休息,我叫人送你。”安常:“这会儿还有地铁,我坐地铁。”回到家,又看了些瓷器相关的资料,直至凌晨一点,南潇雪还没回来。这么长时间以来,安常从未见南潇雪获得过片刻的休息。又熬了会儿,眼皮止不住的开始打架,洗过澡靠在床头,翻开一本文物图鉴。也不知是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忽然睁眼的时候,发现卧室灯都熄了。自己平躺在枕头上,身边是南潇雪沉沉的呼吸,被子里的手搭在她腰上。原来这么轻灵的人,累到极致,呼吸也会变得这样沉。安常根本不知那时是几点,又不好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怕吵醒南潇雪。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睡得并不好,做了梦:梦见南潇雪穿着身素黑练功服,迈着鹤一般的双腿走得飞快。而她不知怎的变回了几岁,跟在南潇雪身后亦步亦趋,追不上,就哭了。可南潇雪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哭声,飞快走入了一团白光里。什么光?安常连在睡梦中都觉得刺眼,后来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舞台的光。南潇雪走入了舞台最辉煌的光里。她被那梦惊醒,又一次睁眼,卧室还黑着。而身边的床已经空了。她打开灯,一切都与她昨晚入睡前没什么两样,除了床单上细微的褶,南潇雪好像从没有回来过。床头又放着张纸条:【以后晚上不必等,排练室见。——南】安常收拾帆布包出门,来到排练室,眼前的情形与昨天无异,排练正紧锣密鼓的进行。今天商淇不在,安常找到昨天那把椅子,默默坐到边上。直到中午放完饭,舞者们继续排练,她背上帆布包,悄然溜出排练室。“安常。”她回眸,却见南潇雪追了出来,问她:“怎么走了?”安常问:“其实这次排舞,根本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吧。”南潇雪顿了顿:“我知道我们前段日子,相处的时间太少,你待在排练室,我总可以多看看你。如果觉得无聊,你可以带些图鉴来看。”安常摇头:“我也得做我自己的工作啊。”“你这段时间不是没接到工作么?”南潇雪道:“你也不用急着接工作,正好可以待在这里。”安常握着帆布包带的手攥了一下拳。她发现自己是压了一下心底的火,才能维持温和的语气对南潇雪说:“我是一名文物修复师,你还记得吗?”“我得想办法去接我自己的工作了。”回家路上手机震动,安常看到号码,不太相信的接起来:“喂?”手机里传来的居然真是沈云霭的声音:“有空来跟我喝杯茶么?”安常小心翼翼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找你喝什么茶?”安常一噎。沈云霭是那种看上去优雅的老太太,年轻时一张黑白照惊艳致极,其实却很严厉,安常以前在故宫文物组工作时就挺怕她。“那,在哪儿喝?”“在我工作室吧。”沈云霭道:“你不是熟门熟脸的么?”安常战战兢兢只得应下。其实她不太想去故宫。就像曾被剑重伤的人,再看到剑总有股本能的战栗。故宫的琉璃瓦、红砖墙,曾在生活节奏过快的邶城,给她辟出一方静谧天地,让她深深沉迷其间。这时却只要走近,小臂就泛起细密的颤栗。保安居然还认识她:“好久不见。”故宫便是这样的地方,连保安都能踏踏实实干上几十年,时光的流逝在这里仿若无痕。走到沈云霭工作室门口,没想到,跟颜聆歌撞了个正着。安常一愣,颜聆歌冲她点点头,让开了门口。沈云霭正等着她:“坐。”这工作室以前安常也是来熟了的,跟沈云霭学习修复瓷器时她也整日整日的泡在这里,一切陈设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沈云霭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最近瓷器组空出来一个位置,你有兴趣回来么?”安常一时没说话。“上次你参加《载道》,我就考虑过要不要叫你回来,可老邹说你没这意向。后来,聆歌跟我说了当年的真相,我心里总放不下,现在又碰上这么个机会,我就想着还是来问问你。”“有兴趣重新回到故宫,从你跌倒的地方再爬起来,用你的天赋和努力,去超过聆歌,直到最后超过我么?”安常走出工作室时,没想到颜聆歌还等在外面。冲她笑笑:“我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沈老师了。”“听说了。”“沈老师对我很生气,让我这一年都不要再碰瓷器,好好反思,帮着做些行政工作。”颜聆歌问:“这样的惩罚,你觉得足够么?还是你更希望我辞职?”安常摇头:“你不必来问我,当年的事你归你,我归我,我已受到应有的惩罚,才能慢慢迈过那道坎,至于你,你只需要问你自己,以后能不能做到问心无愧。”颜聆歌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又问:“你怎么答复沈老师的?”“我说要考虑一下。”“安常,回来吧。”颜聆歌郑重的劝她:“我想我对当年的事能做出的最好赎罪,就是不再害怕与你正面较量,不再害怕你会超过我。”“让我们真刀真枪的比一比,到底谁才是年轻一代里最优秀的修复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