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正如霍清川提醒的,他确实心情不佳。
想到这里,阮朝汐紧绷的眉眼和缓下来。
今日为了维护好友,她当面顶撞得已经足够了。荀玄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毕竟和其他人不同。
她收敛自己心头苏醒的小兽般的本能尖锐,没有再试图顶撞他。
想了想,谨慎地换了个周围人都用的称呼,“郎君。”
不过换了个寻常称呼,不知为什么,阮朝汐却感觉对面的视线倏然锐利起来。她感觉自己瞬间被那道目光扎穿了几百个窟窿。
阮朝汐按捺着快步退走的念头,避开那道目光,忍着没露出惊愕神色。
说旧日的坞主称呼不妥当,叫她换个称呼,她顺从地换了。
她又做错了什么,被他用这种寒凉眼神盯着?
荀玄微站在她面前,眸光如寒星,常见的温煦笑意散得干净,耳边听到“郎君”的那个瞬间,注视的目光甚至带着陌生的一股尖锐锋意。
“好称呼。”他当先往马车方向缓步行去,“此地不方便。进车里说话。”
护卫部曲都被全数清场,只留燕斩辰和徐幼棠两个不远不近地守着车驾,阮朝汐撩起车帘,弯腰进了大车。
一进去就感觉眼前格外的亮。几案上点起两盏铜灯,一左一右放置在靠近她坐处,她在明亮灯火里跪坐。荀玄微坐在靠里暗处。
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黑漆矮案,对峙般的静默气氛让人不安,她开口催促,“郎君找我来说何事。”
“换了个称呼,越发的疏远了。”荀玄微进了车,声线恢复了舒缓,刚才片刻的冷冽尖锐仿佛是个错觉。他噙着清淡笑意,神态自若地换了称呼。
“这几年到底怎么了,朝汐。沈夫人说你小时候懂事听话,越长大反而越不服管教。前几月不声不响地去了阮氏壁,临行登车了沈夫人才知晓。回来直接搬出了西苑。说说看,谁给你委屈了?还是说你在云间坞过得不好?”
“没人给我委屈。我在云间坞过得好。”阮朝汐冷静分辩,“我只是及笄成年了,有些事可以自己拿主意。”
“及笄成年了,雏鸟翅膀长成,想要展翅高飞了。”
带着几分感慨,荀玄微再度唤了她的名。“朝汐。我特意寻了傅母前来教养你。她在我母亲身边跟随二十余年,便是去宫里教养公主也足够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么多年精心教养,也压不住你骨子的野性?”
这是阮朝汐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野性”这样形容她的字眼。她愕然抬眸,又很快低了下去。
“沈夫人的教养,桩桩件件我都记着。”阮朝汐端正地跪坐在他面前,纤细的脖颈扬起,仰头望着对面的郎君。
无论是端正的仪态,轻缓平和的声调,丝毫不乱的衣摆,自然叠放的双手,无处不体现着这几年来的精细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