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玄微透过被角往里看,幽深眸光中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语气和缓地抚慰,“宫里并无真正的安宁之地,最多如此了,不会再多做什么。”
清澈的眸子睁开了。阮朝汐睨他一眼,把软衾往头上拉起,继续密密实实地裹住自己全身。
躲去衾被里,窸窸窣窣的穿衣。
荀玄微撩帐出去,略掸了掸衣摆皱褶,在盥洗银盆里洗了手,又回来坐在床边。
阮朝汐穿好了交领襦衣,从被子里钻出来,散乱的一缕长发汗湿了,贴在绯红的脸颊边,她随意撩去耳后,打了个小呵欠,往瓷枕边一趴。
荀玄微低头替她梳理凌乱的长发,“出了汗,气色眼看着好多了。”
阮朝汐的脸颊泛起薄薄的粉色,抬手拍了一下。
被拍开的手掌摊开在面前,她把他的右手掌牵过来,挨个把玩手指。“想和你说说话,一句正经话未说。”
“想和我说些什么?现在可以说了。我听着。”
阮朝汐盯着面前摊开的手掌。
说什么呢。
这些天聚少而离多,心里积攒着想要说的,实在太多了。
她说起了西殿里养伤的傅阿池。
“这些天得空时,一直在和阿池闲聊。”她的身子往侧边靠,头枕在弧度优美的肩胛处。
“阿池说以后想学医。摘选药草,开方诊脉,熬煮药汤,一只手都使得。她不想留在京城,我想和她一起去寻一位德才兼备的大医。做个行走乡郡谋生的女医的话,学个五年应该足够出师了。”
“让莫闻铮教她几个月试试。有没有学医天分,半年应该足够分辨了。倘若有天分,叫她跟着莫闻铮先学一年,基础打下,再出去寻大医,容易被收纳为徒。”
“是稳妥的出路。我回去和阿池提一提。”
“我和母亲的关系挑明了,这回出宫以后,还能按照原本商量好的打算,回豫北么?”
“你是前朝琅琊王之女,身份既然显露于众人面前,便不能轻易离京,和你母亲一起待在京城即可。你母亲遭了一场劫难,不知福祸如何,最近她又屡屡被召去御前侍疾了。”
阮朝汐一怔,“母亲的脸都被……”
“你母亲是个极聪明的人。她从一开始便拒不展示伤处,在圣驾面前始终白纱覆面,动之以旧情,示之以委屈。净法寺新近赐下一块御笔匾额,御前时常见到白鹤娘子。”荀玄微无声地笑了下,“却不知你母亲心里如何打算。下次见面时,你问问她。”
阮朝汐应下。
但何时能见到母亲,却又成了一桩不可知的事。
十指握紧。一个依恋,一个温存,彼此依偎着。阮朝汐在帷帐笼罩的狭小空间吐出心底的困惑。
“如今无人管我,却也无人放我。我就在宣慈殿不明不白地住着,也不知何时能带着阿池出宫。现今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