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临走前吩咐说,今日不必急着回去,让你安睡,我们便坐在廊下等。等着等着,眼睁睁瞧着远处的动静似乎不对了。喏,看。”
远处的大片后宫殿室方向,点亮了星星点点的火把。火把显然执掌在奔跑的禁卫手中,迅速移动方向,聚拢又散开。
夜风里依稀传来模糊的呼喝声,火把在暮色里汇集成长龙。
李奕臣突然起身,大步走过九曲步廊,往岸边走去。还未下岸就被一队禁卫阻拦。
他争执几句,被毫不客气赶了回来。少年的浓眉大眼显露出烦躁的神色,转身走回水榭。
“萧使君的人不让我们上岸,叫我们今晚就在水榭里过夜。他们说,今夜后宫有大变故,永巷两边的千秋门和万岁门已经关闭。我们回不去了。”
阮朝汐抬起头,苍茫暮色从头顶压下四野。
越来越浓重的暮色里,白日粼粼耀光的池水恢复了原本的透明色,如同流动的柔软绸缎在地上流淌。
远处有一小段活水似乎变了色。
阮朝汐凝目往那片水域望去。一片血水穿过宫墙流了过来。
夜色笼罩四野。
阮朝汐坐在水榭栏杆边,注视着远方火把的光芒明灭聚散。深夜里起了风,大风刮来模糊的喊叫声。
之前有一夜,她被接出后宫。当时她牵扯进了母亲的案子,荀玄微对她说,她这旋涡中心远离了宣慈殿,对其他人不是坏事。她觉得有理。
但这一夜,她又被阻隔在宫墙外。旋涡中心换成了宣慈殿里的梵奴,却不知旋涡附近的人安好无恙,还是已经被卷入海底?
阮朝汐在浓云笼罩的浅淡月色下蓦然起身,直接往岸边走去。
李奕臣和姜芝同时起身跟随。
九曲步廊走近岸边,果然又被拦住了。还是那句“萧使君有令,郡主请回水榭”。
“你们萧使君就在不远处罢?刚才我看见他了。帮我带句话给他。”
阮朝汐盯着岸边,“还记得青台巷荀宅中,曾经相赠的私印否?替我问他,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萧昉其实就在不远处的杏林小坡坐着。
带话的禁军很快奔回来。“萧使君说,欠下郡主一个大人情,当初的承诺不曾忘。但相赠的私印在何处?”
阮朝汐哑然片刻,“……你带话给他,私印被三兄收走了。”
片刻后,禁军气喘吁吁奔回来。“萧使君问,郡主和荀令君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清楚了,萧使君便来寻郡主。”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阮朝汐盯着前方杏林,“前面带路,我去寻他当面说。”
月色若隐若现,萧昉坐在一处小山坡上,背后是大片的杏树,前方是一泓清池水。他正对着远处火光隐现的殿室宫墙喝酒。
细微脚步声响起,阮朝汐踩着杏花缓步上行,夜风刮起她身上的长裙,不等走近便被发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