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在沈家很透明,一有时间就会跑到工作室。
刘青王昊比他大很多,嘴上叫着小师叔其实都把他当弟弟疼,做什么好吃的都会多给他留一份儿。
他爱生病,有一次发高烧直逼四十度,还是他们俩在隆冬暴雪夜背着他去了医院。
沈栖很珍惜这个工作室也很珍惜他们,希望有一天不用再为了雕皮影而必须舍弃什么。
“你来了。”李仁芾从屋里出来。
沈栖看着他,几天不见李仁芾好像平白老了十几岁,原本斑白的头发此刻几乎全白了,整个人疲惫又倦怠,憔悴得像一只风干了的苹果。
“以后你也不要再来了。”李仁芾毫不在意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低着头往他的烟袋锅子里塞烟丝,“我这几天考虑清楚了,他们说的对,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不能毁在这个皮影戏上。”
沈栖听他语气沉重悲凉,忙道:“我能兼顾,而且我今天拿了奖金,税前有二十几万,我可以养活工作室。”
“我不要你养它!”李仁芾把烟袋狠狠摔在地上,当场碎成了两节。
他双手撑着膝盖暴躁地看着沈栖:“我竟然让你为了工作室牺牲了这么多年!我自己弄得妻离子散,我还害了你们!我不能让你们也跟我一样你懂吗!我现在的罪已经赎不清了!”
“不是的。”沈栖蹲下身,语气冷静地告诉李仁芾:“师父不是这样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是因为喜欢皮影戏。”
心甘情愿的。
李仁芾仰头苦笑,狠狠抹了把脸。
沈栖太乖、太能干,让他忘了这其实还是个孩子。
他总不能靠着沈栖的牺牲来维持工作室,王昊母亲彻底骂醒了他,他不能害了这些孩子。
“沈栖,你听我说,你还有自己的人生路,别跟我一样毁在这里,让我做最后一个,不要有人再陷进来了。”
李仁芾是不可能放弃皮影戏了,他的一生都奉献在这个院子这个戏箱里,但沈栖不一样,他才十八岁,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个院子和那小小的戏箱幕布里。
“师父,我来这儿的第一天你告诉什么你还记得吗?”
沈栖也没在意脏不脏,就那么坐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并肩看着院子。
“你说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有消失的一天,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守护住这一团小小的火种。”沈栖伸出手比划了下,像是捧着一团火,“皮影戏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有无数人的传承,即便有人要因为活下去而离开那也是人之常情,也更显得坚守的人难能可贵,和伟大。”
李仁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活了一辈子,居然还需要你来安慰我。”
沈栖伸手给他捏捏肩膀,笑说:“老了才要听话呢,你放心,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就算没办法把皮影戏发扬光大,至少让它在我们活着的时候暂不落幕。”
劝归劝,沈栖心里其实没多少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