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滑越快,仿佛要把那些不愉快都甩在身后。她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那一刻,她仿佛飞了起来。
连跳,3lz+3t!
她稳稳地落在冰面上,回头瞪了远方的半大孩子们一眼。孩子们都抱臂望天,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结弦,网友说话真是太离谱了。我难道不是代表国家参赛的吗?”
私下里,许闻音每天晚上都哭唧唧地找结弦。
“其实,当时我选择外训,国内也有许多网友批评我。”
羽生结弦拿自己的经历安慰她。他当时是在地震后1年去了枫叶国bo叔的训练基地。
“先是捞了六十多场慈善冰演的钱,拍拍屁股就去国外了?”
“在灾区人民重建家园的关键时刻,却选择抛下家乡,真是不知廉耻!”
“翅膀硬了就抛下奈奈美教练,是不是觉得日本的教练不够格教你?”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绝于耳。”羽生结弦叹息道,“而且怎么反驳都不合适。还好最后去多伦多了,戴上耳机,世界清净。”
“可是这样很让人生气啊!”许闻音气愤,“网友们瞎说,却不会收到任何惩罚?”
“你优异的比赛成绩,就是对恶语相向的人的最好惩罚。”羽生结弦还没满18,对待这些问题却已经熟练得让人心疼,“何况,你还需要争取所有人的支持……”
“为什么?”许闻音疑惑道,“我是个堂堂正正的运动员诶。难道不是技术足够干净,节目感染力强就够了吗?”
“……哎,你不懂也挺好的。”羽生结弦的目光闪着她看不懂的光芒。她只能听他的,回去训练。
8月初,青年组大奖赛拉开了帷幕。第一站,法国库尔谢维尔。
许闻音完全没想到倒时差能这么艰难,即使提前了一天到,比赛时还是困得昏天黑地。
她在短节目上场前几分钟还靠在妈妈怀里睡觉,全靠掐着自己的手心清醒起来。短节目的步法、旋转都只定到了2级,练了一个月的高分连跳3lz+3t,也因为困倦力竭空成了3lz
最终短节目排名第八。
第八名哪里能进总决赛呢?分站一共6站,总决赛只收6个人,名额只属于分站第一、第二名的选手。
“……所以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许闻音在虚拟冰场崩溃了,“我那么努力,却倒在了时差?!而且那个叶琳娜明明跟我一样的技术分比我低,总分数却比我高出4分?因为我笑得没她好看吗?”
“真实世界就是这样的,我的小笨猫。”羽生结弦反而温柔地笑了,“恭喜你,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运动员。”
“学校里,答对就得分的简单世界从此成为过去。真实世界,就是混沌的、不清晰的,充满不平等交易、自我怀疑和延迟效应——”
“你刻苦磨炼的表现力,你在冰场上笑到脸僵,它值这么多分数吗?也许某一场加分了,某一场反而扣分了,某些努力永远看不到01分的回报。——话又说话来,小众的冰雪运动的某一场的分数,对宇宙又有什么影响呢?”
“那为什么我们要滑冰?”许闻音泪眼模糊地抬起头,“为什么我们要一次次摔倒、摔伤、摔骨折,就为了这微不足道的,可怜的05分goe?”
“……我不知道。”羽生结弦的笑淡淡的,像清冷月光照在墙上的树影,“地震时,我一直问自己,大海在倒转,人们在死亡。而我只能捧着我的冰鞋,无能为力地看着。继续滑冰有意义吗?”
“但我没有选择……只有滑冰能让我赢,我的唯一价值就是滑冰。不是喜欢的棒球呢,而是不适合哮喘病人,会让呼吸很痛的滑冰。”
羽生结弦的目光淡淡。亘古不变的神灵回头,已是沧海桑田走过:“许闻音,你说,你是一定要滑冰的,是不是?”
许闻音突然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在最初,她和羽生结弦缔结临时契约之时,结弦问她:“为什么要执着于滑冰?”
“不止是多巴胺,是那种持续的力量。”小小的许闻音的眼眸中有光,“十几年来一直专注于做一件事情,不断地达到极限,再突破极限。不管周围反馈是好是坏,这种执着所带来的力量,本身就让人想哭吧!”
继续努力吧,就算没有任何回报。持之以恒地努力吧!
许闻音抹掉脸上的眼泪,站起来继续合乐。
芭蕾舞里的公主看起来高贵典雅、悠游活泼,但她立起来的足尖如刀割一般疼。次日,许闻音眼眶泛红,顶着内心的崩溃和软如橡皮糖的手脚,强行撑下了自由滑《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