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应该是给过陪嫁的。虽然不会是太丰厚的陪嫁,但连采莲不应该是身无分文的那种穷困。陈婆子替连采莲抱不平,“五姑娘不知道,邓母见了邓父,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到了儿媳妇跟前,又凶得跟老虎似的。邓家那个大儿媳妇还好,娘家离得近,娘家哥嫂又厉害,邓母不敢欺负得太狠了。连采莲命苦,从小就被拐卖了,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邓母搓磨起连采莲,那真是……”陈婆子恨得直咬牙,“采连的嫁妆钱全给抢了不说,还朝打暮骂的,往死里作践!”“邓永昌不管?”明探微皱眉。连采莲嫁的这个男人,也太没用了吧。“他管啥呀。他到了他娘跟前,大气都不敢喘。”陈婆子流露出鄙夷神色,“他是个拖油瓶,从小人人看不起的。”这陈婆子也算有心计,话说出口,怕明探微误会,忙陪笑脸,“当初府里找的是官媒,这媒人的嘴,骗人的鬼,把邓家说得天花乱坠的,府里怕是给这媒人骗了,才会把连采莲嫁过去。五姑娘也别在意,这就是连采莲的命。这女人啊,嫁人就是再投胎,嫁得好不好,全看命了。做女人就是得认命……”春来正在给明探微倒茶,手抖了抖。福来听得津津有味,运来最没心没肺,咧着嘴,笑得很开心。明探微摇头,“不是这样的。陆游词曾有‘功名不信由天’这样的句子,男子的功名不由天,女子的命运也不由天。”陈婆子显然是听不懂了,一脸迷糊。明探微和陈婆子也说不明白,“连采莲嫁得比较仓促,算是一个例外吧。”“是是是,仓促,仓促。”陈婆子陪笑脸。赶车的车夫头上戴着笠帽,一张脸被遮住大半。听到车里的对话,车夫嘴角翘了翘。马车到了一户人家,停下了。黑漆大门,上方“紫气东来”四个大字。看门面,这户人家过得应该还不错。前面那辆马车下来两个仆妇打扮的人,去拍门。后面那辆马车一直没动静。明探微坐在车上,挺遗憾的。药归尘算是明家最惯着她的人了,甚至比大舅舅、四舅舅更惯着她,但是也不允许她下马车,进入邓家。“微儿在外面看看也就是了,贵人不踏贱地。”药归尘提前就跟她商量过了。后来,大概是见明探微不高兴,药归尘又修正了一下,“贵人不踏险地。这邓父、邓大都不是老实本份生意人,属于奸商,邓母更是凶悍异常。”明探微也就只能坐车跟过来,在外面听个热闹。她答应过药归尘,不下车。“姑娘,咱们真不进去啊?”运来探头探脑,看样子是想下去。“我答应过爹爹的。”明探微叹气,“我得守信用啊。”“姑娘做的好,做的对。”福来拍马屁。“姑娘当然做的对了。姑娘这叫……”运来不光学功夫,也学识字,“这叫什么来着?四个字的,我忘了。”“这叫一诺千金。”春来笑道。“对对对,就是一诺千金。”运来喜孜孜的点头。明探微用手指蘸了水,写下一诺千金四个字,教给福来和运来。福来还肯好好学,运来一直偷偷向外张望,明探微嫣然,“先存着吧,看完热闹再学。”运来欢呼,“姑娘最好了!姑娘是最最最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车夫悠然坐着,嘴角又翘了翘。虽然不能下车,但邓家不大,在外面就能听到里面的吵闹。明府的郑嬷嬷、屈嬷嬷都是嘴皮子利索、得理不饶人的,指着邓母的鼻子大骂,“我们明府出来的人,明府备了嫁妆正正经经嫁到你们家的人,你们敢这般凌虐,这是不把我们明府放在眼里了!谁给你的狗胆!”邓父气得直哆嗦,“嫁到我家便是我家的人了,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邓母见邓父这样,她也跳起来了,“婆婆管教儿媳妇,轮得到外人插嘴?”郑嬷嬷、屈嬷嬷不光嘴皮子利索,手腿也麻利,一个拽过邓父,一个拽过邓母,直接抽嘴巴。邓父邓母扯着嗓子嚎叫,“杀人啦,杀人啦。”这些人就在院子里闹,大门敞开,其实明探微不光能听清楚,也能看清楚。“狠狠打!”明探微握拳。邓家这老两口看面相就很毒,行事更毒,因为连采莲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就想害死这对可怜的小婴儿。邓父邓母这种人,该往死里打。“快放开我公公婆婆!”一个青年妇人趴着门,探出半张脸,虚张声势的叫嚷。口中叫嚷,人是绝对不敢出来。陈婆婆看乐了,“邓家这个大郎媳妇,倒是怪有眼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