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奕话里有话,她明白了,责怪她眼高于顶。他还在生气呢。夜风微凉,轻轻拍打着她的耳梢,额前的碎发被吹开,露出一张瑰姿绝艳的面容来。程娇儿一双湿漉漉的水杏眼,渐渐清明。崔奕估摸着不想要她,她也豁不去脸面求他收留。那是她最后一点自尊。“奴婢什么都要不了,也没有资格再要什么,若是侯爷肯怜惜奴婢冤屈,便放奴婢出府,奴婢为爹爹报仇后,再做牛做马报答您。”崔奕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越发难受。“你知道害你爹爹的是谁?”“不知道,但是可以查。”“你有这个本事查出来吗?”程娇儿低头不语。崔奕按着桌案,唇角浮现一抹冷笑,“我看你就是想离开崔府!”程娇儿眼睫一颤,委屈后知后觉涌上心头,一行泪水悄然滑落,无声无息。崔奕沉默了许久,手搭在桌案上,目光落在那碟子没吃完的水晶脍上。那一夜,他并非是喜欢吃这道小菜才把它全部吃完,而是因为他当时盯着她的手臂瞧了许久,不知不觉就把那道菜给吃完了。要了她的身子,终究是他的错。宁做穷□□,莫为富人妾。崔奕暗自苦笑一声。罢了。“出去吧,这件事我来处理。”他嗓音低沉,说完这话便垂下了眸。程娇儿再次给他磕了一个头,一言不发离开了。德全回望程娇儿决绝的背影,再看崔奕沉冷的脸色,心中突突的疼。这对冤家,何时是个尽头哪!“陈琦,去把崔朔给我叫来。”“德全,你设法将程娇儿调去后院大厨房,别让人染指她。”“遵命。”半个时辰后,崔朔面若死灰从崔奕的书房走了出来。陈琦在一旁神色冰冷催促着,“四少爷,小的在门口等您,四少爷快些去收拾东西吧。”崔朔哭丧着一张脸,有苦难言。崔奕刚刚不仅把他训了一顿,还当即写了手书一封,让陈琦派人把他送去嵩山书院读书,一日不考上进士,一日别回崔府。片刻耽搁不得,立马就走。二夫人袁氏那边得知了消息,狠狠惊到了。韩嬷嬷在一旁却是笑着劝道,“夫人,老奴要恭喜您了。”“何喜之有?”二夫人还奇怪崔奕怎么突然盯上了崔朔。韩嬷嬷连忙回道,“您想呀,侯爷乃当朝帝师,平日很少管教府内子弟,今日独独管教了四少爷,那是对四少爷的器重,瞅着侯爷那意思,是铁了心要逼着四少爷考上进士才肯罢休。”“待四少爷中举,您以后在崔府还需要看谁的脸色?且别说二老爷,就是大夫人和老太太都得高看您呢。”袁氏闻言拨云见日一般喜笑颜开,“言之有理,我也是一时糊涂了,给他找什么通房。”“只是,那话已经放出去了,娇儿那边”“您多虑了,就在刚刚老太太那边的冬菊姑娘来了一趟,说是今日四少爷与程娇儿拉拉扯扯,被德管家看到了,老太太那边知晓后,责怪程娇儿媚主,罚她去大厨房当差。”袁氏听了这话,面色陡然一变。这肯定是大夫人撺掇着老太太做的决定。她们就是想把程娇儿从她身边弄开。袁氏怒极。韩嬷嬷自是好言好语劝了一番,袁氏心想待儿子有出息了,还愁何事不成,遂也丢开了。次日一早,程娇儿被调去公中厨房,在专门做点心的小厨房里当差。德全派人给了她准话,侯爷有令,没有特别吩咐,她不许出小厨房。丫头们都在同情程娇儿,眼瞅着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偏偏运气不好被罚去了公中厨房。谁都知道公厨又累又苦,很多人巴不得熬出来,被分到各房主子身边当差。程娇儿也是个命苦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崔奕这是在保护她,省得她被人盯上。离先老夫人忌日三月初七,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程娇儿在公中厨房过上了清静日子,气色也养得水润润的。但她不知道,有人嫉妒她才华过人,相貌出众,暗中使了绊子。三月二十二这一日傍晚,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在老太太的屋里用膳。老太太自然吩咐程娇儿多做几样小菜点心,后来听闻崔奕也回府了,于是派人将他请过来。结果用膳厅里就出了事。老太太平日从不吃韭菜,这一点程娇儿不知道,她做了一道春饼,用了韭黄,那韭黄被斩碎点缀在春饼上,愣是一眼就没看出问题来。程娇儿统共只做了六个春饼,盛满了一碟,今日席间就有六个主子,大老爷夫妇和二老爷夫妇,再有崔奕和老太太,所以试吃的小丫头不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