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诸葛先生来了。”程云平静抬眸,“快请!”自个儿也抚案起身,沿着游廊往前院迎去,正见羽扇纶巾的诸葛均含笑朝他走来。“见过宣武将军!”诸葛均一派从容,浅笑如风,躬身长拜。程云也赶忙拱手,作揖回礼,“先生大驾光临,云受宠若惊!”他早闻崔奕身边有一谋士,智慧超绝,算无遗策,今日见诸葛均气度不凡,更是心生敬仰。“哪里,哪里。”诸葛均才细细打量程云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程云,程云相貌出众,气质儒雅,有儒将之风,又兼在战场上浸润过,沉淀出一股不容轻掠的气场。如此人物,难怪能在崔奕手底下抢人。只是崔奕一再告诉他,初到边关时,徐淮底下的将领处处掣肘,是程云配合他艰难得打下第一场胜仗,才堪堪站稳了脚跟,程云更是英勇无畏,一路拼荆斩棘,挫了蒙兀先锋的锐气,与崔奕里外配合,渐渐将边关的主动权掌握在手中。这一次崔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摁住徐淮的命脉,帮助朝廷逐渐收回兵权,程云当居首功。每每谈起程云,崔奕是极为欣赏的,甚至为自己有这样的大舅子而欣慰。只是如今大舅子却来了这么一出。诸葛均心中不免犯难。“先生请。”程云对诸葛均很是敬重,亲自领着他到了待客厅,二人相对而坐。诸葛均入席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实不相瞒,程将军,在下奉侯爷之命,来接夫人回府。”程云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作声,而是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颔首示意,“先生尝一尝,这是家乡酿造的青梅酒,味道别具一格。”诸葛均见他不接话茬,微微苦笑,只得顺着他的意浅浅尝了一口,“确实不错。”随后便把酒杯放下,含笑望着程云,“程将军,令妹与侯爷情投意合,如今正在议婚之际,侯爷敬重她爱护她,想必将军也看得出来,何故在孩子满月之际,将人扣下呢?此举是否不妥?”程云闻言神色从容不迫,“先生误会了,侯爷对程家恩重如山,程某愿为侯爷马前卒,永世效劳,只是侯府门楣高贵,程某高攀不起。舍妹天真烂漫,打小被父母捧在手心,视若掌上明珠,程某不才,却也没法看着妹妹受人挤兑,战战兢兢过活。”“贵府乃当世高门,世族之冠冕,我程家是小门小户,小妹少不更事,当不得宗妇之责。”程云面无表情将这席话说完,诸葛均却是听得头大。程云显然是拿崔家那些老头子的话来堵他。你们崔家不是瞧不起娇儿么,那便不嫁。诸葛均不由苦笑道,“将军之言,至侯爷真心于何地,侯爷爱她敬她,不曾叫她受半点委屈,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在下跟随侯爷多年,从不见他对任何人这般上心,令妹与侯爷实乃天作之合。”程云听了这话,面带讥讽笑道,“先生这话怕是说错了,什么天作之合?不该是对苏家大小姐说?”得了!程云明着是跟崔奕对着干,实则剑指苏家和崔家族老。这位大舅子是摁住了崔府的软肋。他沉吟半晌,决定摊牌,起身长拜道,“程将军,侯爷娶令妹之心不会改,将军有何要求,还请直言!”程云微微一笑,眼眸熠熠生辉,隔着长案,与他对拜道,“先生,常言道,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必定得两家长辈细细商议才行,结婚是结亲不是结仇,任何人娶舍妹,必须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程云一席话,字字铿锵,如珠玉落地。诸葛均深深看着他,缓缓点头,“在下明白了。”这是要逼崔府老头子上门。恰在这时,诸葛均的随从疾步跑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诸葛均闻言满目震惊看着程云,最后眼底那惊异之色渐渐转为成佩服。刚刚侍从得报,外面已有传言,说是崔家那小夫人原本是在今日出月子,不想这位小夫人也是极有气节之人,听闻外面说她善妒,阻拦了崔奕与青梅竹马的婚事,当即便留下一封遗书,在城南洛河投河自尽。有路过的善人看到那封遗书,才得知原来这位小夫人曾得侯爷恩惠,是来报恩的,如今替侯爷诞下长子是大功一件,小夫人心愿已了,不忍再成为侯爷娶妻的绊脚石,以身投河,自证清白。此事一出,全城哗然。原本京城百姓纷纷为崔奕与苏凌霜而扼腕叹息,二人曾是京城最受瞩目的少男少女,平心而论,偏向苏凌霜的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