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儿也拿他没办法,傍晚亲自给他做了一顿晚饭带着儿子回府,临走前还数落了他一顿,“瞅瞅,家里有个女人,你还有顿热饭吃,后宅空空荡荡的,连个知冷暖的都没有,我看你熬到什么时候!”程娇儿为了刺激他,都不陪他用膳就走了。程云独自一人对着一桌子菜,心中郁碎。妹妹嫁了崔奕,跟他一样心狠。程云扒着饭,吃到一半,心里很不是滋味,忽的把碗筷一丢,飞身上了屋顶,直接朝东市掠去。他来到东市东北角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说是院落,确切来说是一间私塾。他今日留了个心眼,让侍卫悄悄蹲到这里,他身影轻飘飘落在了梁上,盯着梁下桌案后的女子。她正在提笔批改课业,烛火摇曳,映衬得她面容柔和如玉,她长相秀气,一双不大不小的眸子沉静如湖,气质淡雅。好端端的,公主不做,为何隐姓埋名当一个私塾女夫子。程云打听到,她教的都是附近贫苦人家的姑娘,不收银钱或者收的极少,前些年还能用宫中带出来的体己补贴,近年名声越响,来读书的女学生越来越多,她便只能靠卖些手艺来贴补用度。盯着课业看久了,李灵素揉了揉酸胀的眼眸,晃了晃神,准备继续查看下一叠课业,正抬眸忽的发现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她吓得往后退了退,再抬眼,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将将军!”李灵素失声唤出,惊得扶着圈椅站了起来。今日碰上程云完全是个意外,她的丫头病下了,请来的几位女夫子都有事,她便只能亲自去街上卖绣品。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慰藉她相思之苦,居然让她见到了程云。那一刻的欣喜冲淡了这些年所有的苦楚,她在帷帽下落下两行眼泪,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幸好程云也没多话,她原以为程云没认出她,没想到这一刻人就到了眼前。欣喜和忧虑在她眼底交织,她神色痴痴望着他,身形消瘦得如遥坠的落叶。程云往前迈了一步,她身上那股幽兰香气渐渐飘过来,清淡清幽,不经意地掠过他平静的心湖,掀起淡淡的涟漪。程云凝望着她一动不动,掀起薄唇,“你能告诉我,当初是怎么回事吗?”李灵素微微愣住,堪堪稳住了身子,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你知道的,我哥哥对你和崔相下了杀手,我哪里还有脸嫁给你呢?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娶我吧?”程云神情一僵。李灵素捕捉到他的神情,心中闪过一丝痛色,旋即道,“我也不想一辈子被皇宫所束缚,我这辈子已经够苦了,当年没有出头的时候,我母妃病重,我整日不是跪在这个宫门前,就是跪在那个殿宇下,求爹爹告奶奶弄些医药来给她续命,那个时候,兄长一心争储,我为了不让他分心,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来扛,等到兄长被立为太子后,我母妃已经去世了。”李灵素说到这里,露出一丝凄苦的笑容,“程云,假死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出宫后,身边只有一常年伺候的宫女,拿着皇兄给的体己银子开办了这家私塾,我现在的日子很好,我也从了我母妃的姓氏,改名换姓,如果可以,请你不要打搅我好吗?”程云被她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脸面来打搅她,“对不起”他施了一礼。李灵素缓缓摇头,将眉宇间那一抹痛楚掩下,笑了笑温柔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逼你娶我的是我皇兄,枉顾我心意,意图杀我未婚夫的也是他,是他对不住程家和崔家在先,我无话可说。我不怪你,也没有怪过你。”李灵素说到最后,背身过去,眼泪横流,她咬紧牙关逼着自己不要出声。程云望着她纤瘦的背影,久久不能言。李灵素已经叫他不要打搅她,他怎么有脸待下去,他转身欲离开,可想起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又不放心,温声道,“你私塾斜对面那家兽皮铺子是我表兄家的,若遇到什么难处就去那边留个话,我会安排人帮你。”程云测了侧脸,想去看她最终忍住,飞身离开。李灵素拽着胸口的薄衫,泣不成声。当初她假死,为的就是不让他为难,与其被他拒婚,背个抗旨的名头,还不如她离开,一死百了。三年了,整整三年。她对他的思念一点都不少,她知道他去了边关,时不时就有他的消息传来,程大都督力破戎狄已成了百姓津津乐道的传说。她就靠着他的消息,撑了三年,这大概是她活下去唯一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