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大军士气越来越低落,冲阵的势头随之弱了下来。
大汉叹了一口气,转头吩咐身边一名精悍士卒:“传令,鸣金收兵!”
“是,天王!”精悍士卒抱拳一拜,立刻转身离去。
很快,一阵清脆的钲声传出,这位张天王的大军退去,千余名披甲士卒也退入山道前的一座大营。
双方只留下了几十人,手臂上绑着白巾,收拢战场上的尸体兵器。
过了一会,几千名衣衫褴褛、身材干瘦的男子,分成几百队,手中提着竹叉木枪,从张天王的大营中走出,往山脉走去。
其中一队有八个人,一个矮瘦汉子摸了摸肚子,抱怨道:“大哥,咱们已经三天没吃一顿饱饭了,还得和官兵打仗,再这么下去,谁受得了啊!”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众人纷纷抱怨起来。
“就是,大哥,天王对勇字营那么偏心,让他们吃香喝辣,天天让咱们喝稀的,凭什么!”
“都说天王仁义,咱们才来投奔他,结果就吃了几顿饱饭,还不如跟着朱闯王继续干呢!”
为的黑脸汉子脸上一沉,低喝一声:“都给我闭嘴!不想活了?让天王亲卫听到你们对天王不敬,兄弟们都得死!”
他一话,众人都不敢再说,但还是低声嘟囔个不停。
矮瘦汉子嘿嘿一笑:“大哥,你别生气,离大营这么远,咱们身边又没别人,有啥好怕的,兄弟几个连饭都吃不饱,还不能说几句了?”
黑脸汉子看了一眼十丈外的另一队人,低声斥道:“王麻子那帮人,就是私下说天王的坏话,被人告,今天当了填旋,一个都没回来,以后这种话少说!”
矮瘦汉子悻悻道:“知道了,大哥,我也就牢骚,咱们被官兵挡住,过不去,后面还有追兵,等到粮食吃完了,那可咋办啊?”
黑脸汉子叹了口气:“那李继宗能打仗,手底下一千多个兵,顶得上咱们好几万人,这一仗有得打了。”
另一个人低声道:“大哥,咱们跑吧?我看这张天王跟朱闯王一样,都长久不了!”
黑脸汉子摇了摇头:“跑?往哪跑?鹤州已经被抢了个遍,早就没粮食吃了,除了打出去,没有别的路走!”
说话间,几人爬上了一座山。
这座山不高,只有数十丈,光秃秃一片,没有一棵树,野草也全被人拔了个干净。
众人睁大眼睛,寻找着一切能吃的东西,但却一无所获。
他们只能翻过山头,向另一座山走去。
官兵没有理会他们的动作,只是在高山上建立了岗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几人一连翻过两座光秃秃的矮山,终于看到了稀疏的树林,找到了几个干涩的野果,和一些病恹恹的野菜。
矮瘦汉子拿着一个青色的野果,狠狠啃了一口,脸被酸得皱成一团,也舍不得吐掉,用力嚼了两下,才费劲地咽了下去。
他愤愤道:“涝了两个月,又旱了大半年,这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黑脸汉子叹道:“知足吧,咱们还能找点果子野菜吃,听说北边的泗国人,比咱们卫国还惨,都已经开始吃人了。”
听到“吃人”两个字,众人都吓得哆嗦了一下。
他们都是家乡受灾严重,朝廷又有苛捐杂税,活不下去,揭竿而起的流民,手中都有不少人命,但还没吃过人。
一个年轻汉子说道:“听说秦木匠那帮人吃过人,我看他们眼神都是红的,杀起人来都不眨眼,很得天王赏识,都快进勇字营了……”
黑脸汉子瞪了年轻汉子一眼:“你也想吃人?你也想进勇字营?勇字营吃得是好,但打起仗来,也是他们死得最快,你就那么想给天王尽忠?”
年轻汉子缩了缩头:“我可不想给天王拼命……”
黑脸汉子弯腰拔起一根野菜,说道:“你们都记着,不能当出头鸟,别想着杀几个人,就能进勇字营,吃香喝辣的。”
“官兵都披着甲,再结了阵,咱们冲上去就是个死。”
“每天喝点稀的死不了,先熬过这一阵再说……狗蛋,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