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斯在前面领路,姜芜跟在后面。
她穿着被要求穿戴的服饰、戴着被要求穿戴的首饰:一袭白裙,点缀有许多纱,层层叠叠却并不臃肿。裙摆的边上滚着金边,耳坠项链也是金子——非常郑重圣洁,神职身份一览无遗。
教会的服装风格多是如此,偶尔也会让人觉得有些奢华浮夸。她看德卡斯特等人的衣着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只偶尔讪笑调侃奢华,自己穿上才觉得非常不舒服、不习惯,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像是被套进了一个套子里,成了被火塑定性的泥偶。
教会建筑的内部非常复杂,塔状的建筑发散出去,四通八达让人头昏,像一个遮天蔽日的迷宫。姜芜唯有紧跟着霍恩斯的脚步才能够不迷路,生怕在某个路口丢失了对方的踪迹,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他们穿过长长的廊道,又扭绕了好几道门,在姜芜以为霍恩斯也迷路了的时候,最后终于到了一处教堂内。
姜芜一直有些紧张:这种册封类的典礼,不应该有些彩排之内的安排吗?她过去并没有多少参加集体活动的经验,对这种事总是感到局促,怕自己出丑或者犯错。
德卡斯特和霍恩斯却都只说让她直接去就好了,该做的事等到了她自然就会做了。对此姜芜不敢苟同,又不知道怎样消解自己的情绪。
在教堂的门口张望,教堂的台子上最显眼的仍然是一座女神像,祂抽出宝剑,向前做授勋状,面颊上雕刻出了一根遮目的绸带,肃穆庄严。
女神像前站着一个人影:穿着白袍,头上戴纱,斗笠一样的环形结构把白纱架住,使得他整个人不露出一点面颊、一点皮肤,一个真正装在套子里的人。姜芜只能从身高和身形上推测出他是个男人,或者一个身量颇高的女人。
台下是满满当当的人,所有人的面色都显得虔诚和安宁,自然而然地低垂着头颅,仿佛一把镰刀下去可以收获许多新鲜的脑花。
坐在最前排的有四个人,其中两个熟悉的正是德卡斯特兄妹。所有人显然都都因脚步声而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姜芜,他们转过头来,目光扫过来,只是因为场合的庄重而刻意不去产生任何惹眼的行为,只进行克制的探究。
好奇、探究、不屑……种种眼神。难以简单说清。德卡斯特的眉目平和,而德卡拉则向她狡黠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二人身边坐的是两个男人,都挂着挑不出毛病的微笑。
霍恩斯在教堂门口俯身,鞠躬做出请的姿态,他的声音也许是因为紧张,也颤抖着,他说:“请吧,阁下。”
姜芜深呼吸,踏入了教堂的门。
——当她的足尖踏入教堂的一瞬间,一种灌了铅的、沉重的感觉便涌入她的意识,她感到自己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处骨骼都生出了无数的引线,向着外界延伸,而线的另一端,正在女神像前的那个人影手上。
姜芜对这种诡异的感知感到震惊又恐惧,然而她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做出“瞪大眼睛”这一动作。她迅速地判断出来:自己陷入了提线木偶一般的状态,不能够由自己控制身体了。而控制着她的人,显而易见就是那个套子里的人。
由教堂门口,去往女神像前,是一条长而窄的路,被刻意划分、架高,路的两旁每隔一端距离就摆上一束装在花瓶里的纯白鲜花……简直像是婚礼中,新娘向新郎走去的流程中会踩的路的布置。
她恍惚戏谑自己身上的衣物也像婚礼要穿的行装,真是暧昧的情景。然而人偶线牵引她、操纵她,对她并没有对新娘的体谅,无意贴切她温和的幻想,只是高高在上。
在所有人沉默观察的目光中,她仰着脑袋,缓慢而步伐坚定地走到了女神像面前、那个身影面前。
直到二人的距离不过几米,姜芜才停下了脚步。她虔诚地跪下,膝行一步,复而单膝跪立,口齿转圜,喉舌颤动,发出的声音带着仿若发自内心的忠诚与效忠,说道:“教宗冕下。”
教宗并不回答,而是抽出了挂在腰间的剑。他挥剑,向着姜芜的右臂砍去,那里的纱被割开,切出血肉的口子,立即便开始流血起来。
血流得又快又多,很快染红了右手袖子的布料。姜芜感到自己头脑发晕:也许是失血导致的,也或许是因为自己正被操纵着,因此灵体收到了损伤。无论哪一个,都让她感到十足的痛苦。
“女神的孩子、女神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