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来说,见到官员总忍不住心生犯怵,估摸此时脑中已转了八百个来回了,飞快思索自己近日可有没有干过甚么坏事。
闻溪正要同她解释,贺县尉已经先一步开口了,他一边扶着她走到桌边坐下,一边道:“大婶莫惊,我是本县县尉,姓贺,贺东亭。”
“贺、贺县尉……”孟玉兰略显无措地揩着围裙擦了擦手。
察觉一道视线紧停在自己头顶,闻溪抬眸看去,这才发现阁楼的木梯上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她冷不丁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晦暗难测。
闻溪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脸热,立即收回目光来,登时心头一跳,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仍抓着贺东亭的手腕,她吓得立即撤回手。
贺东亭似无察觉般,仍站在她身侧,见孟玉兰应是这家酒楼的帮工,语气温和问道:“大婶,这家酒楼的掌柜可在?”
“掌……掌柜?”孟玉兰再次支吾,眼珠子在闻溪和他之间转了转,不明所以,“小闻,这是?”
闻溪一颗心登时跳得厉害,心里已隐隐猜出他三人来此的意图。
知晓眼下没法打马虎了,她只得应道:“是我。”
贺东亭讶异道:“原来姑娘就是这家酒楼的掌柜啊。”
“……”
他接着说明来意,“我县发生了一起命案,有百姓说曾在此酒楼见过死者。”
“什么!”他话音方落,孟玉兰已经惊呼出声。
贺县尉侧眸示意身后的老郭,老郭立即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的画像。贺东亭道:“还请掌柜的仔细辨认一下,可对这画上之人有印象?”
“我看看。”闻溪“仔细”地盯着画像,一颗心已跳到嗓子眼,命案才发生多久?这画像就出来了?画得……还真挺像。
孟玉兰紧攥着围裙,走上前几步,也不禁皱眉眯眼细瞧着画上之人。
半晌,就在闻溪快要将画盯出一个洞来时,老郭不耐烦地开口了:“天都黑了!你到底要看到何时去!”
闻溪这才茫然地摇摇头,“这……我记不清了。”
“你!”老郭气急。
贺东亭道:“姑娘再仔细回忆一下呢?”
“酒楼每日迎来送往那么多客人,那么多张面孔,我……我还真不记得了。”
“大婶可有印象?”
孟玉兰摇头说没有。
贺东亭垂眸低头,似轻嗯了一声,转身在大堂内转了转,目光恰好与楼梯上的人对上。
“这位是?”
“咳……这位是我夫君。”
贺东亭稍稍偏头,眼底划过一抹无人察觉的精光。他示意老郭将画像举上前来,抬头露出一抹笑意,“也请郎君看一眼,是否识得画上之人?”
闻溪惴惴地看着江樾舟。
大堂内的气氛忽而变得诡异凝滞起来。
她记得那日,当时那三名魁梧的黑衣人结账离开之时,江樾舟正从酒楼外走来,与名叫“千哥”的人还打了个照面。她暗自希望江樾舟不记得了。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定在江樾舟身上,他今日穿一身洗得浆白的长衫,眉眼深邃狭长。对于衙差的到来,他面上似乎并未感到几分惊诧,听了贺县尉的问话,他缓步走下楼梯,朝贺东亭走去,立在他面前一步之遥的位置。
江樾舟的身形比他还要高一些,两人面对面站着,竟教人觉出一股争锋相对的敌意来。
“此人……”江樾舟话音拖长半拍,尾音懒懒地勾着,他目光不着痕迹地快速瞥了眼闻溪,她此时攥着手,一副看起来紧张至极的模样。
他顿了顿,才道:“没见过。”
闻言,贺东亭噎了一瞬,面上一贯温和的面容显出一丝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