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6室。石不移看着怀抱婴儿的刘颖,愣了片刻,心底的阴霾消散许多,快步靠近。然而,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张小圆脸紫红紫红的,眼睛紧闭。刘颖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声音充满绝望:“他…他早就死了…”石不移呆滞的推了推床上的女人,同样毫无温度,他当机立断,夺过孩子放在女人臂弯,扯住刘颖就走。楼下的蜗牛掀起高高的浪潮,以惊人的速度,翻涌着席卷而来。每一只蜗牛都张开了大口,露出密集锋利的牙齿。摔倒的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骨头架子都看不到。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这群疯狂的蜗牛彻底淹没。石不移拖着刘颖撒腿就跑,可距离不仅没有拉开,反而越来越近。那群蜗牛就像许久没吃过饭,争先恐后。石不移只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心一横,手臂抡了个大大的圈,把刘颖甩了出去。“物业楼,快!”随后,发狠地咬破手腕,朝另一个方向狂奔,借着血气引开蜗牛潮。棕色的巨浪紧接着拐了个弯儿,朝着石不移奔腾而去。滴滴——震耳欲聋的喇叭声穿破云霄。刘颖看到了希望,拼命跑向运货车,翻入后车厢,用力关闭两侧大门,“开车!”张睿楠从窗户探出头,嘶声大喊:“石哥!往这边跑!”可那人完全没有回来的意思。“石不移!”张睿楠歇斯底里,眼泪开了闸似的飙飞。“坐稳。”齐绪沉着脸,猛打方向盘,驾驶着车子东撞西撞,踩着即将翻车的临界点,冲破大门飚了出去。另一端。石不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体力严重透支,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他面对着铺天盖地的蜗牛,心里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有种即将解脱的轻松。只要被卷下来,他相信一点儿痛都感受不到。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荡了过来,强劲的冲击力将石不移撞到半空。许弘文死死勒住石不移的腰腹,在惯性即将回返之际,果断松开紧抓绳索的手。咯嘣。许弘文闷哼一声,脸色煞白,他拖动不自然扭曲的脚踝,艰难道:“清醒一点,别害死我了。”石不移腰部到胸口疼得厉害,他强撑着扛起许弘文,跨大步子,奋力朝人工湖跑去。湖边停靠着几艘用来观光的小船,漂浮摇曳。石不移解开绳子猛推一把,然后迅速后撤几步蓄力,一个加速跳跃,跌了个屁股墩。船身大幅度摇晃了一阵,逐渐平稳。“嗬嗬…”石不移转过头,黑压压的蜗牛涌入水中,几秒钟后戛然而止,静静停在岸边。他仿佛看到每一只蜗牛触角的凶光,头皮发麻。“踩踏板,别愣神。”许弘文用左脚压动,双手握着塑料方向盘,调整方向。石不移如梦初醒,立刻踩动。在两人的共同驱动下,小船越来越快,身后的蜗牛群渐渐变成了一条黑线。“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做很傻。”许弘文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以为舍己为人能感动到谁,让谁铭记于心?”不等石不移回答。“我告诉你!不会!每个人满脑子都是恐惧,想着该怎么千方百计地活下去,根本没有摆放大英雄的位置,你只是在感动自己罢了!”石不移沉默下来,半晌后:“那你刚才又在干什么。”许弘文怔了怔,神色不自然道:“我不想跟刘颖一路而已,说不定路上会因为她可笑的良善,别人又要遭什么难。”“她不是良善…”石不移蠕动着嘴唇,声音干哑:“她只是还有点人性。”许弘文冷笑:“呵,人性,说点好听话就叫有人性?”石不移垂下头,低声道:“这个世界是需要温度的,需要能在该死的世界温暖人心的,让人得到片刻喘息的!”他的情绪变得激动,抬起拳头用力砸向方向盘,怒吼道:“这才是他妈的最重要的!所以你少他妈的在这讽刺!”“你知道亲手杀死朋友是什么滋味吗?知道害死朋友又是什么感觉吗?知道一个人快疯掉会怎么样吗?”“我他妈的现在就是需要她这种人来开导我,慰藉我,有错吗?!”许弘文噤声不语,不想再火上浇油,也不想无意义地争吵。石不移从鼻腔沉沉涌出闷气,又一次低下声:“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齐绪一样,可以镇定的、机械的、冷血地往前走。”“我没你们那么坚强,身边的人死了一点波动都没有,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石不移俯下身,趴在方向盘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放声大哭。……嗖——破破烂烂的运货车撞开火车站广场的围栏,打着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干瘪的车轱辘似乎碾到了什么,整辆车随之倾斜,在电光火石间滑行了一段距离,陷入沉寂。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没多久,一只血淋淋的手探出副驾驶窗口。齐绪喘着粗气,踩着张睿楠的腿爬了出来,他头晕目眩,额头淌出的血浸湿了眼眶。“张…张睿楠…”齐绪象征性地喊了几声,踉踉跄跄地跌坐在花台。这一路上几乎没有拐弯。遇车撞车,遇怪物撞怪物,蜗牛压了一波又一波。这种毫无顾忌的感觉,无可匹敌的全面碾压。说实话,有点爽到。但这样疯狂的举动,他不会再来第二次。吱呀呀——张睿楠掀开歪斜的门,双臂撑在车壳,一个发力跨上腿。“嘶……”他整个人几乎软了,扭伤的脚踝有着钻心的疼。张睿楠深深呼吸,重振旗鼓,慢慢挪下车,绕到后车厢打开。刘颖已然陷入昏迷,脸上被物资的棱角刮了许多条血痕,他费力地扛起。“放下。”齐绪冷冷开口。张睿楠充耳不闻,缓慢向火车站挪动。齐绪攥紧掌心,随手摸到干燥的硬物,狠狠朝刘颖头上砸去。原本坚硬的东西瞬间化成碎末,齐绪怔了一下,呆愣地搓着手上干透的粪便,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倏然,他被冲击力推倒在地。张睿楠冷着脸:“她是该死,可她是名医生,不说远的,你头上的伤,是不是得靠她,你说啊!”齐绪一言不发地爬起身,拍拍灰,走到一旁,扒掉上衣围在额头,尽量减少血腥气。周围看似安全,空荡荡的,指不定暗处藏着什么。齐绪瞥了眼张睿楠一瘸一拐的腿:“我来吧。”他扯过刘颖扛在肩头:“没有下一次。”张睿楠笑道:“她敢有下次,不用你动手,我直接刀了。”“我是说,她的好运,没有下一次。”时间仿佛成了慢倍速。纤细的脖子宛如一个破了洞的袋子,源源不断地涌出血,预示着生命即将走到终结。齐绪擦干净枫叶簪子装睡衣兜里,把痛苦低呜、披头散发的刘颖丢到远处。他从运货车翻找出盐袋,劈头盖脸地洒下,又抛给张睿楠一包。掉在地上的盐包迟迟没有被捡起。齐绪无视远处垂死的呼救,疑惑地看着张睿楠:“怎么了?你不是也说了她该死吗?你:()今天下了一场蜗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