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镜挑了挑眉:“你需要什么资料?一般的学生权限已经可以涵盖大部分的资料库了。”
宁山月深呼吸了一口,状似无意地答道:“我想找……关于性欲自由派的资料。”
饭桌上的空气凝滞了一瞬。楚明镜不愧是楚明镜,只在她提到那个词时稍微睁大了眼睛,随后不动声色地将调料碗推到她手边,不让人看出一丝异样。“什么课需要用到这种资料?”
“宪法课……我们小组选了十年前修宪的问题,我想多了解一些那段时间的历史,但在图书馆检索不到,我就想是不是可能需要更高权限的——”宁山月的话在看见楚明镜骤然降温的眼神时戛然而止。
“如果想做修宪问题,为什么不研究建国二十年代的那一次?”他徐徐问道,“将建国初期的‘全面禁欲法’修改为‘性欲管理法’,在宪法史上意义更为重大,对你们来说可操作性也更强不是吗?“
“嗯……那个题目不是已经有很多人做过了吗,在创新性上可能有一点欠缺……“宁山月小心地组织着语言,”从建国到现在只经历了三次修宪,每一次都会涉及到一段时间的重大问题,最近的一次修宪应该会更具有现实意义……“
“第三次修宪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允许部分私有企业有序展开跨区域自由经营,允许人工智能和基因编辑技术应用于必要的医学领域。”这些知识宁山月早已滚瓜烂熟,条件反射地背了出来。
“没错。你应该很清楚,性欲管理系统的技术支撑就是植入芯片。性欲自由派的出现,让我们更加明确了芯片在管理方面还存在诸多缺陷,这次修订主要就是为了支持国家信息管理系统的更新迭代。《性欲管理法》在初版宪法中就已经有了明确规定,是光明国区别历史上的混乱时期的基础,之后的修订只是在初版的基础上进行规则细化而已,并不会因为一次简单的暴动而有所动摇。”楚明镜双手在下巴上交迭,摆出一个拒绝的姿势,“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
一次简单的暴动?
宁山月下意识地摸了摸植入芯片的地方。十年前她年纪还小,但也清楚地记得有人在g区的中央广场面对数千人公开演讲和游行的场面,治安军暗红色的装甲车将他们包围,随后就是枪弹、怒吼和鲜血,密密麻麻的人海像秋天被收割的麦子一样一片片倒下去。虽然官方的电视片中不允许报道任何相关的内容,只模糊地将他们称作“反叛分子”,每天都在重复形势已得到控制,但好几个区都同时封锁通信并戒严了很长时间是难以忽略的事实。她听说甚至一度有人突破了芯片监控的封锁,冲进了首都核心区域,规模不亚于叛国者试图破坏中央监视塔的那次恐怖袭击行动。
而楚明镜也看出了她的困惑,问道:“你的组员都是e区和f区的吧?”
宁山月心说沉希被别人拉走了,除了这两个区的也没人愿意跟她组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
“这事确实在边境辖区闹得比较大,以至于有很多谣言,但在很多中心辖区包括首都看来,就是处决了几个发表煽动性言论的人而已,没有成什么气候。”
“但这样的话,也没有保密的必要啊……”
“保密只是为了防止他们的言论继续产生影响,你也不希望在课堂上听到‘性爱是人不可控制的天性’之类的话吧。”
这些话听上去天衣无缝,但宁山月早被这些表里不一的漂亮话一步步逼进了深渊,比起他的解释,她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亲自体验过的东西。
她甚至觉得,自由派的一些话也没什么不对。
光鲜亮丽如楚明镜,不也在那个时候给了她拥抱吗?
她还以为这样的事至少是经验和教训,没想到更像是一个急需掩盖过去的污点。那么多人的呼唤和牺牲,仿佛只需要将凝固的鲜血洗去了、抹上白色,就可以使那一道裂痕永不存在。
不过这些想法她也不会在楚明镜面前表露出来。她心里很清楚,楚明镜肯和她进行这番谈话就已经冒了风险了。要找到所谓的真相,她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以,我们应该主要关注技术发展的问题吗?”她接着问道。
“嗯,那几年获得表彰的科学家和几家有名的科技公司,都可以重点梳理一下,课堂展示的话,做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够了。只是说到这个——“楚明镜突然有些欲言又止,手掌也在半空中停了半天,最后生硬地抽了一张纸巾以遮掩自己的表情。
“——那个,贞操带……你还戴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