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父的声音有点沙哑,但音量很高,此石破天惊的言论一出,全桌人都震惊了!顾野梦、荀辙、道迎乃至荀母都是懵逼的:我靠你不知道你大儿子正在谈生意?说这有的没的干嘛!至于包勇,则是大喜过望。他本身就有点扛不住荀轼的进攻,想要找点插科打诨地先缓缓,正愁找不到话头呢,现在荀父递手绢,他立刻抓过来大做文章:“我早就想问了!老哥,我儿子不争气,你教教我,咋把孩子培养的这么好的!”众人疯狂地给荀父使眼色,让他赶快结束这个话题,荀父却不理,只是得意地侃侃而谈:“在荀轼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的天赋。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好好培养他,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使命。”“他很聪明,但他那时还只是个孩子。孩子有的时候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他就想玩,你能让他玩吗?你要是现在就让他快乐了,那他有一天想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时,他再跟你开口要,你给不出,也没有任何人能给他了!”“我们作为大人,有这个义务去替他们做决定。他们怨我们,恨我们,这都不重要。我们不能因为想让他们爱我们、亲近我们,就逃避我们的责任,那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大人要有勇气唱黑脸、得罪孩子、让孩子不快乐、甚至是跟孩子翻脸!”“……”包勇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可饶是他见识过无数的大场面,此刻,他也是一脸“大受震撼”的表情。嘴巴长大了良久,竟然也说不出话,也忘了关上。良久,他才带着一丝敬畏的接话:“老哥,您说的真……真……真……”他“真”了半天也没“真”出个所以然来。荀父微微一笑:“您是不是觉得我的教育理念太反动了?开倒车?”“怎么会呢!”包勇立刻否认,“我是觉得……嗯……您很……”“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甚至也不在乎我儿子怎么看,”荀父看向荀轼,声音很大,“我只在乎我儿子长大后,能不能优哉游哉地有时间恨我。因为他如果不能成功,那他大概率这个时候还在为基本的生存而苦恼,这样的人,是没时间、也想不起恨我的。”“老大,你说是吗?”连局外人如包勇,在荀父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老头是不是对荀轼很不满?可是他不还为了荀轼老找自己打麻将,想帮儿子盘好互联网圈的关系吗?可他明明请老头的目的是请来荀辙,然后用荀辙打乱荀轼,现在老头喧宾夺主算几个意思?包勇忍不住看向荀轼。荀轼仍旧在夹着鱼,慢条斯理,不疾不徐。清蒸鱼的鱼身已经被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没人吃的鱼头。鱼头周边的肉也不剩多少了,唯有两颗鱼眼珠子勾勾地看着人,又大又亮。荀轼夹住鱼眼睛,用力一扯,把筋扯断,然后放进嘴里,淡定地吃完。他没有回话。荀父和荀轼其实长得不像。荀轼和荀辙都像妈,荀妈妈当年就是家乡有名的大美人,当年只是遇到了火灾意外毁容。但这两年经济好起来了之后,荀妈妈断断续续做了好几次手术,已经把当年的模样恢复了大半。都是丹凤眼,都是悬胆鼻,脸小,精致。荀父相对而言要糙得多,但他的眼睛格外亮,大手有力地握着筷子,像是在握着刀把,一看就是心里有主意,且主意很大、绝不会被任何人带跑的那种人。荀轼没回话,他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从小我就告诉他,你必须要好好读书,好好学习。你考得好,你不辜负你的天赋,我就把你宠上天。你考得不好,你不努力,那我也没办法,毕竟你是我的儿子,但你也就仅仅是我的儿子了——我不会把我的关注再多给你倾注一分。”“没办法,我们家没钱,穷。我们为了活着已经很辛苦了——如果你没表现出那个潜力,我是不可能还那么不顾一切地宠着你的。”“他小学成绩好,我们就专心培养他。我们把老二放到乡下,让我妈来带,我们则在镇上全力以赴培养他。他成绩越来越好,提前学几年的课程也不在话下,我们就孤注一掷,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借了一大笔钱,给他买了蓉城的学区房,他住主卧室,我睡客厅专职照顾他,他妈妈在外面打工挣钱。我们一切都是为了他,但同时,我们不会惯坏他,让他以为自己天生就有这一切。不是的,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才能换取,这是社会的本质,而我帮他从小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