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崇拜的音乐教授给他说,荀辙,你是一个天才,你的天赋太难得了,你不要浪费。他说他家里比较穷,出不起学艺术的钱,可权汀立刻说,她可以帮他想办法减免费用。她还当场拿出了纸来计算,按照计算的结果,他家咬咬牙是可以负担得起的。他还是有些犹豫,她便让他回家好好考虑下,第二天告诉她答案。她第二天下午就回帝都,不能拖。她是真的看重他。他从小就酷爱音乐,他也有那个天赋,很小就有了绝对音感,学任何乐器都上手很快。只是因为家里穷,才只能放弃,可现在他最崇拜的人告诉他,你可以学了,你跟着我,你告诉你爸妈,让他们把你送到帝都,我能把你培养得很好。只需要……你让你们家的培养目标变成你就行了。那笔权汀算出来的钱,他知道,他们家可以出,但若是给他出了,留给他哥哥的就一点儿都不剩了。爸爸只在乎阶级跨越,但他不在乎是哪个儿子能让他阶级跨越。以前爸爸漠视他,宠爱甚至溺爱哥哥,只是因为他没有哥哥在学习上能干罢了。他知道,在他们家,只有赢者通吃,没有公平分配。而恰恰又是在这几天,哥哥中考失利,只是勉勉强强上了那个好高中,一贯一骑绝尘的他,在那次中考中成绩一落千丈。那几天,他正在被爸爸甩脸色冷暴力呢。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来不被重视的丑小鸭,忽而有可能变成白天鹅了。爸爸肯定知道权汀的地位,以及她的青睐所代表的价值——大明星一样可以带来财富!一样可以阶级跨越!然后他就可以得到全家人的爱,就可以让那个只知道学习的全家人的中心滚开。就是因为这个书呆子,他被忽视,明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却宛如是充话费送的……只要他告诉爸爸。那天回家,推开家门的时候,他的手心都紧张得出汗了。时至今日,他都常常在想,如果那天哥哥不是恰好因为身体不好没去补课,一个人呆在家里写作业,会不会他就真给爸爸说他遇到权汀了?毕竟哥哥确实是他的竞争者。和他关系也比较冷淡,毕竟他每天只是学习,连话都很少说。可那天,那个像学习机器一样的哥哥找了个身体不舒服的拙劣借口,一个人躲在家里,嚎啕大哭。哭声中的绝望很响亮。可那里面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张大嘴干嚎,手用力掐着喉咙,似乎想把凄厉的叫声再原路塞回去。他知道他为什么会哭,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哭。因为爸爸不准他哭,爸爸说,男子汉要坚强,不可以随便哭,哭是弱者的表现。弱者是不配爱的。而现在,天神陨落了——他也会死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么,如果是从天堂直接到地狱呢?“你没用。”“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废物。”一句一句的话出现在他的耳边,这些曾经是说他的,如今也开始用在哥哥身上了。那么,如果骄傲惯了的他从此只能听到这些话呢?“我的弟弟很有音乐天赋,您看出了,告诉他,他可以跟您学习。”浑浑噩噩之中,荀轼听到哥哥在对权汀平静地娓娓道来,“而他为了守护我,没有告诉父母他曾遇到过怎样的机遇,选择了第二天自己去拒绝您。”“二小子,”荀轼又听到自己的父亲在自己的耳畔说,“他说的是真的吗?”父亲的声音非常失魂落魄。荀轼已经没有空回答了。道迎攥紧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一丝力量。而他整个人如坠地狱,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能紧抓着道迎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因为他不明白啊,他不明白——他从来没有给包括哥哥在内的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这样的牺牲,除了道迎,但道迎是绝对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往外说的——可是,为什么荀轼会知道呢?似乎是为了解答他的疑惑,荀轼在同一时刻开口了:“权汀老师,您先别急着走。我知道,你很生气你,你讨厌荀辙,是因为他第二天拒绝了你之后,你实在爱才,专门推迟了一天回帝都,想要上门拜访,在第三天再次游说。可那一次,他却安排我,把你给骂了回去,还骂得很难听。”“您不明白,好心帮人,怎么就落得这个不是人的下场。您不喜欢这个年轻人,觉得他太过分了,是在打您的脸——”第三天?为什么会有第三天?他一直以为他在第二天把权汀拒绝了,事情就了了!他一直以为权汀不喜欢他,是因为他当年拒绝过他,但他根本不知道第三天权汀还来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