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沉重的金属门被推开,露出下方那幽暗的空间。她抬起眼,看着前方,连半分也没有犹豫,她迈开步走入其中。首席女侍面露迟疑看着那道落下的金属门,看上去无比单薄的身影则消失在深处,在她的旁边是一位位面容肃穆的守卫。随着大门的合拢,他们一并留在了外面。走过湍急的激流,踩在直行的独木桥上,浪花拍打在脚尖,鼻间嗅到了丝丝湿气。不知何处而来的刺骨寒风打在脸上,如同正在呜咽的人一般,空灵而凄冷,使人的心底不由冒出一股寒意。贝克妮走在路上,目光始终笔直的注视着前方。“逆女,你会遭到报应的,我等着你,等你死的那天!”左边传来了沙哑的,仿佛诅咒般的话语。“这样是不对的,姐姐,抱歉”右边是叹息般的惆怅之音。“为何你就是不懂呢,海砂她才是对的,为何你就不能——”带着怒气的高昂之声不断徘徊着,那是已然不再注视他人的执拗目光。她一一看在眼底,从一开始的心冷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所有人都说她赢不了那个人,都在贬低着她,所以,即便认输,离开这里也应该是正确的才对。可是“咳咳咳”轻微的咳嗽声从前方传来,只要转过那个拐角,她就可以见到那个女人。她的步伐忽地停住,眼皮随之合拢。“唔,这个气息是贝克妮呢,你终于来看我了啊,真令人高兴。”那是轻柔的,带着毫无杂质的欣喜情感的声音,哪怕她距离那里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那个女人依旧捕捉到了她的气息。所以真是恶心。贝克妮睁开眼睛。脚尖仿佛无法抑制的开始前行,就像是违背了她自身的意志一般,带着她转过了眼前的这个拐角。叮铃。银光闪闪的铃铛缠在手腕上,有着棕黄眼眸,笑容显得纯净的女子正望着这边,指尖绕着自己的头发。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阴霾,就像在外面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一般。海砂兰科。白霜般的滑嫩肌肤,清丽出尘的纯净容颜,显得分外澄澈的棕黄眼眸,以及宛如鲜花般的高洁气质。贝克妮注视着对方,心中则在念着对方的名字,不出意外的,她的心底泛起强烈的厌恶情感,若非被理智束缚着,恐怕下一刻她就会命人杀死对方。“果然是在‘受礼’之后才来的,果然呢,相比‘易克多’还是贝克妮更加合适呀真叫人感动。”“要外嫁什么的,那张残酷的事才不会是贝克妮该承受的,那个男人也配不上你,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如果‘妹妹’都无法得到幸福,作为‘姐姐’的我便是失格的呢。”女子轻轻擦拭着眼角,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而在她的言语中丝毫看不出丝毫的悔改之意,甚至显得极为满意。至于‘易克多’则是原定的继承法特家族的人,为了给对方让路,最早出生的贝克妮则被选定,预定前往外地完婚。当然,贝克妮本身是对此乐见其成的,也与那位原本的婚约者互相以书信交谈,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她一直以为自己会离开法特家族这个‘牢笼’的。可是贝克妮看着对方,眼底闪过一抹冷色。直到那个远道而来的男人见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后,一直以来都被压成第二名的自己同样输了,只是短短数日,那份对‘自由’的期望就宣告破灭。“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对于依旧以姐妹相称,看似一脸天真烂漫的海砂,贝克妮强压着心中的烦躁,为彼此拉开足够的距离感。就因为法特和兰科家族中的数次联姻,两家之间有着一定的亲属关系。因此哪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深厚,这个女人都一直以‘姐姐’自称,那副想要压在自己头上的样子着实让贝克妮心生厌恶。“如果是‘妹妹’的请求的话?”海砂微微一笑,那明明是显得无比纯净的笑容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丝丝魅惑。若是寻常的男人的话,大概顷刻之间就会在心底留下痕迹,在之后的数次相见之后就会被她俘虏吧。心中笃定的贝克妮嫌恶的移开视线,大脑依旧在不断的思考着,尤其是在自己的弟弟,父亲,乃至于约定终生的爱人都被夺走后,在不甘之余她试着找寻真相。最终,在某一代被嫁入法特家族的对方族人的遗存手抄本中找到了相关的记载。魔性的海珍珠,只会在兰科的家系中出现的特异存在。从建立初的那位主母开始,海珍珠会不定期的出现在人世,虽然她们本身的寿命并不长久,但在她们在世的时候,被其他家族簇拥的兰科家族都会迎来巨大的繁荣。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贝克妮,你做的很好。”海砂嘴角弯起,在那对眼眸中满是赞赏之意。“即便我将你囚禁于此?”贝克妮声音冷淡,脸上没有半分温度。“我迟早是要死的,与其死在他处,还不如用此身换取你的成功,那样才更加让我自豪。”海砂双手交织,虽然只是坐在床铺上,却给人一种正在平视对方的感觉。“”贝克妮眼眸一凝,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神情自若的女子。“易克多不行,被我三言两句就吸引心神的家伙无法承载大任,需要尽早排除。”那是不再带着笑意的面孔,在那棕黄的眼眸中现出分外认真的光芒。“里奇叔叔目光有限,平时可以守成,但放在现在,那份平庸就是他的罪。”里奇是法特家族原本的家主,当然也是贝克妮的父亲,同样是被对方虏获心智的‘奴隶’之一。“劳克德能力足够,却没有足够的血脉,虽然作为贝克妮的良配还算不错,但那也只是挥毫你的潜质,没有联姻的必要。”理智而冰冷,不参杂私情,而是用纯粹的利益之心来考虑,海砂轻笑着,却与她寻常表露的清纯气质毫不相符。“兰科家族虽有些良才,却因为血脉的因素受到了我的影响,聚集在迟早会死的我身边,是一种极大的浪费行为。”海砂摇摇头,而后看向这边,身后的发丝微微荡漾。“所以,我才选中了你,贝克妮。”贝克妮只是沉默的看着对方,她的心中也隐有所觉,自己一路走来似乎太顺了,就像是有人在配合自己一样,因此,她不得不按住心中汹涌的情感,全力以赴的先整治内部。所以时到今日她才有空来见对方。“那道强风是你引来的吗?”她出言问道,假如有那样强大的人站在对方的身边,那自己也不需要反抗了,因为根本不可能敌过那种人。“不是哦,只是顺势而为。”海砂果断的回答了,丝毫不带一丝犹豫。“因为机会正好,就直接发动,这才是正确的选择,真不愧是我看好的人。”海砂拍着手掌,仿佛连眼中都带着笑意。“”贝克妮凝视着对方,仿佛第一次认识了真实的对方。兰科家族大半数死亡,思贝鲁奇家族只剩数人,就连恩斯里和鲁克家族也都伤亡惨重,只有法特家族还勉强保持着基本架构。四方神殿有两道直接被剿灭,剩下的两家之间也有着矛盾,除非利益太大,否则不会有联合起来的机会。“我问你哦,贝克妮。”海砂的指尖绕着自己的头发,面带笑意的看向这边。“你觉得为什么包括五大家族在内,甚至连神殿的高层都是一样的发色呢?”海砂的笑容显得耐人寻味,她指着自己棕黄色的头发,语气中带着欣然。贝克妮瞥了眼落在肩膀位置的发丝,那是如同对方一样的棕黄色头发,就像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一样,丝毫没有别的颜色。“为什么呢?”海砂窥视着这边,在那棕黄眼眸的深处似乎带着一抹试探和不安。“我不知道,能告诉我吗?”贝克妮摇摇头,她并不在意这个答案,所以心中也没有什么负担。“这样这样呢”海砂眼底的光芒瞬间熄灭,带上丝丝苦涩。“很重要吗?”贝克妮心脏一抽,仿佛自己不经意间错过了什么。“跟‘妹妹’你没什么关系呢。”海砂的语气再度恢复成平日的样子,她懒懒的摆着手,没有之前的精神头,显得分外的懒散。“继续努力吧,试着找出其他的‘圣迹’,然后在掌握全部后再来和我交流吧,在那之前”海砂深深的看了这边,眼中露出拒绝之意。“现在的你没资格和我对话。”海砂的神情变得冷淡,而后径直的合上眼,转身躺在了一侧的床铺之上。“许多人都在找你,包括那个最崇拜你的芳华苑,她似乎正在努力找人,打算伺机劫你出去。”贝克妮看着不再搭话的海砂,说出对方可能会在意的事,相比她和对方之间尴尬的关系,哪怕是外人都能看出芳华苑与海砂之间的深厚情感。那是甚至有些扭曲的情感,贝克妮心想着。“是吗。”海砂的声音听上去极为乏味,像是对其毫不感兴趣的样子。贝克妮摇着头,按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双掌,她背过身,放在身前向着前方迈开了脚步。“不要轻易的去死哦,如果连银月祀塘都遗落的话,想必这个边境也会很快沦陷的吧,到那时,远来的客人会造成比现在更加严重的灾厄的。”身后那带着些许提醒的声音响起,继而沉寂下去。贝克妮身体一顿,继而再度迈开了脚步。,!许久后,海砂睁开眼睛,无奈的叹息一声。“就连贝克妮都达不到开启的要求,看来我们这一代就会迎来毁灭了,先祖们虽然想的很好,却也不会想到后代会这么没出息吧。”“可惜,若不是菱晶之森被夺走的话,可以集结三份圣迹的我们也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境地。”“至少需要两人,剩下的那个人该去哪里找呢,在我死之前能找到吗?”“真是不甘心————”“咳咳咳咳咳”海砂猛地捂着嘴,却挡不住从指缝中溢出的鲜血。棕黄色的眼眸依旧显得明亮,但是在那深处的位置但带上了一抹暗黄。“真不想死呐。”寂静的囚牢中响起低低的声音,在空中一转,而后再无踪迹。“号外,号外,有重大消息。”无数光着脚丫的孩子在大街小巷四窜着,在他们的手上拿着一摞摞传单,每逢遇到行人,他们就会大喊一声,将传单抛向对方,继而飞速逃走。城中原本负责维持秩序的守卫面色难看的四处奔走,面对正在领着接济粮,还在窥视着这边情况的民众,他们同样毫不犹豫的露出手上的武器。跑远的孩童被径直打碎,却只留下道道黄土的痕迹。卫士们气急败坏的四处追赶,口中怒喝连连。民众们顿时胆怯的扭过头,不再去看那边的动静,但依旧有几个行迹诡异的人在聚集起来的人群中低语着。“西野之地有野兽出没,生食数个村落,如今正在近城之地肆虐。”“白玉之乡即将再临,那是永恒与梦想的国度。”“海砂小姐是被冤枉的,我们需要为她申冤!”“科尔加王国开始备战,内部喜战之风大盛,不日将会入侵这边。”“索德力商会是罪恶的元凶,正是它们引来那道风暴的!”“城外出现一道腐骨林,据传在密林的深处有一个愿望屋,可以实现一切的愿望。”“神殿肆意解释教义,神明已然大怒,神官们的力量开始衰弱。”这一日,有无数或真或假传闻在城内兴起,野心家们在暗中蠢蠢欲动,为这喧闹的世间更添加了几分躁动,让原本并不安定的人心更加的狂乱。“比我想象的更加夸张啊。”待在房间之内,正眺望着远方的阿罗约神情严肃,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宁,这固然是她想要的结果,可是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也许一开始是她,但在后来,在她抽身而出的时候,她顿时察觉到还有旁人在推波助澜,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期望这个城市乱起来的家伙。“尽快解决吧。”阿罗约皱着眉头,心中下定了主意。她放下窗户,转身走到门前,将门合上,看了眼上空那丑乎乎的‘12’号字样,她眉头一挑,强行让自己无视那个东西。虚妄的轻纱笼罩了周身,戴在手上的指环微微闪烁。她走下楼梯,走出旅舍的大门。冰冷的空气涌入鼻腔,她却感受到了分外炙热的气息。人们无声的立在街上,只是互相用隐晦的目光注视着彼此。“”她按了按黑色帽檐,掩住那些旁观的视线,向着前方走去。:()人偶们的舞台剧